发生画的事以后,心情很糟糕,头一次对萧励沣有过意不去的感觉。想找机会跟他好好道歉,但他一直没有再来尚城,连馨澜湾的办公室也没来过。
“你好像有心事?”程曦坐在我对面,我们一起吃日本烤肉,“怎么了?”
“最近闯了个祸,不知道怎么补救。”我唉声叹气。
“说来听听。”程曦笑着说,“在我看来,没有不能补救的过错,关键看你是不是真心补救。”
“当然真心,我把……我们老总一幅超级贵的画弄坏了。”有人诉诉苦也好。
“老总?你是说萧励沣?”程曦轻蔑的一笑,“坏就坏了,他那么有钱。这也不值什么。”
“听你的话,好像对他很有看法?”我问。
“不错,不仅感冒,简直是痛恨鄙视!”程曦皱眉说,“没见过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卑鄙无耻……小人?从没听到别人这样评论萧励沣,这人纵然霸道无情、虚伪自大……但卑鄙无耻我倒没有觉得。“为什么这么说?”
“我义父felix你也见过,是他的亲叔叔。他父亲去世时立过遗嘱,财产分为两份,一半是felix的。可是他竟然篡改遗嘱,不仅抢走了属于我义父的财产,还使诈收购了felix的公司。害得felix一无所有。”程曦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felix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总之,我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萧励沣这么讨厌我跟felix有交集。我轻轻拍了拍程曦的手,“都过去了,不是吗?felix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公司,听说不久也要上市吧?”
“可是,萧励沣还是不放过felix,公司上市又遇到了问题。”程曦蹙眉恨恨的说,“我枉读了那么多书,却帮不了felix。”
没想到我的事会引起程曦的愤慨,felix是那样绅士可亲的人。一定是萧励沣野心勃勃并吞了他的一切。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我苦笑,“画毁了,有可能只有我在难过……不过画是余暮寒送的,所以他比较珍视。”
程曦冷笑,“这个人冷血无情,他会珍视谁?无非是想借余氏企业的力量壮大他在内地的势力罢了。”
“不会的,他对余暮寒不像虚情假意。”我辩驳,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听felix说,很多年前萧励沣在美国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叫aimee,他们快要结婚的时候萧励沣突然反悔,后来……Aimee自杀了。”程曦冷笑着说,“他简直不是人,听说就是为了余暮寒。”
我拉了拉衣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有些真相就是让人齿冷的。不管他是真心喜欢余暮寒还是利用她,都和我无关。但为什么到现在还和我维持这种婚姻关系呢?
回到尚城时,暮色笼罩。打开大门,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你……你回来了?”
萧励沣修长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晚霞让整个客厅沉在一种深深的橘红中。他回头看我,目光阴鸷。想到程曦的话,我莫名的害怕起来,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萧励沣走到我面前,两个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唇突然压了上来……
他狠狠的吮吸我的嘴唇,好像是恨极了我,我的嘴唇痛极却不敢挣扎,只能双手握拳,身体微微的发起抖来。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唇落到我的耳垂、脖子、肩上……,齿端突然重重的咬在我肩膀的肌肤,我身体一阵痉挛。他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我双腿如同踩在云端,身体也绵软无比,萧励沣调情的技艺一流。一股熊熊的火焰立刻在我身上燃起……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萧励沣停下来,蹙着眉头,他的头发被汗水黏在宽阔的额头,脸上尚有潮红。
“萧先生,萧先生……”
他看了我一眼,“到房里去。”
我回到房间,背靠着墙上胸口不停起伏,心脏仿佛就要破口而出。萧励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对我,我努力平复心情,但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
“萧先生,这位先生一定要见你!”保安的声音隐隐传来。我轻轻的开了一道门缝,我看不见进来的人是谁,但一听声音我就知道了,是felix。
“励沣,你真要这样赶尽杀绝?”felix声音一改往日的斯文平和,变得有些激动。
萧励沣没有说话,空气中仿佛凝着一个隐形炸弹。我屏息,felix的声音开始发抖了,“我知道你就是想我死,你说吧!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我不会放过你。”萧励沣平静的说。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这八年来辛辛苦苦努力得来的。你为什么还要毁掉……”felix的声音突然显得苍老并且有些微的哽咽。
“保安,请这位先生下去。否则,我就报警。”萧励沣冷冷的说。
“励沣!励沣!……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你知不知道……你妈妈……”felix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住口!”萧励沣爆喝一声,“难道要我亲自打电话报警?”
经过断断续续的拉扯,外面安静下来。我走到客厅,萧励沣坐在沙发上手支着额头,他抬头看我,脸色有点泛白。
“你叔叔吗?”我凝视他,其实我不该问的。“其实……felix也不是坏人,你……”我想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在萧励沣锋锐得要将我毙了的目光下我愣是没敢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他站起来,犹如宙斯般俯视我,语气冷峻。
胸口有股冷冷的火焰在燃烧,“felix是你叔叔,请你对他仁慈一点。”
萧励沣眼睛微微一眯,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心里虽然害怕但也不至于屈服。况且,我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害怕软弱的样子。
“萧励沣,你拥有那么多的财富,何必对自己的亲人赶尽杀绝?”其实这一切跟我无关,但想到程曦潸然欲泣的样子,我还是勇为了一把。
萧励沣冷冷的看着我,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话语几乎是从牙缝中出来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他语气轻蔑。
我惨然的笑,心脏莫名的一阵抽痛,“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但是,那个Aimee又是什么呢?”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一片混乱,只想击败他那张带着冷笑的脸。
萧励沣声音微微发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脸色白得可怕。
我再一次确认了程曦的话,Aimee真是为了他自杀的。下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想拉开他的手,但是他力气太大,我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萧励沣眼眶通红,好像有一团火即将喷出来,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谁跟你说的!是谁?”他的嗓子暗哑,手中加大劲道,我的下巴痛得咯咯作响,即将脱臼。眼泪也滚滚而下,今年我一定流年不利,三灾八难没有停过。
“你不需要知道,你这么喜欢余暮寒,那么需要她……为什么……不……不和我离婚。当日为了她你可以离开Aimee,现在我只是一个玩偶,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因为萧励沣已经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
他真的想杀了我!呼吸渐渐困难,萧励沣的眉和眼慢慢变得模糊。我感到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却突然放开了手。
我靠在墙上不停的咳嗽,大口呼吸空气。
“你是个混蛋!”萧励沣的声音很轻,他俯下身体捡起滑落在地上的风衣,转身大步出了门。
※ ※ ※ ※ ※ ※ ※ ※ ※ ※
恒沣的几个楼盘都一期销售告罄,公司准备召开盛大的晚宴答谢客户。萧励沣没有再来找我,转眼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李曼青和爸爸从秀宜岛回来,我去看了爸爸。爸爸的变化让人惊叹,气色好得看不出生病。人也胖了不少,虽然记不得我叫什么,至少也知道我是他女儿了。
医院出来不远的岔路就通往“蘅园”。突然想起龙叔来,萧励沣固然可恶可怕,但龙叔在我小产休养的时间里可没少照顾我。我一直想再去谢谢他,于是拎了水果去了“蘅园”。
龙叔看见我意外而高兴,“刘小姐,请进来!”庭院里植满了菊花,天冷的关系大都谢了,依旧有淡淡的清香弥漫。
“刘小姐是来找励沣的吗?”
“我来看看你。”我笑着说。
“谢谢!要不在这里吃饭吧!一会儿励沣也要回来的。”龙叔高兴的说,似乎很喜欢我过来。
“不了。”我急忙摆手,想到那天萧励沣的样子还是心有余悸。很怕很怕看见他,“我一会儿约了人吃饭。”突然瞥见墙上的那幅画,不就是那幅《墨荷》吗?而且完好无损,根本不像淋过水的。
“这画……”
“励沣拿回来的,他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龙叔笑着说,“吴昌硕的画很好。”
“可是,这画明明被我弄坏了啊。”我说,“怎么会在这里?”
“弄湿画的原来是你啊?”龙叔笑着说,“你被骗了!你淋湿的画是励沣自己临摹的。这幅原作一直挂在这里。”
临摹?“他怎么会画这个?”我喃喃的说。
“当然,励沣从小就喜欢画画,家里请了几个名师教他。他外公还在的时候也是一位书画收藏大家!”龙叔笑着说,“只可惜,磨难的生活让励沣不得不放下原来想要的生活。”
磨难的生活?他会有什么磨难?
“刘小姐,励沣他很不容易……他的脾气是不好,你不要怪他!”龙叔看着我,恳切的说,“他的经历你无法想象……所以,有什么请多担待一些,我知道他是真心对你好!”龙叔仿佛知道我们正在冷战。
“其实,我们很好。”我只能安慰老人。
龙叔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上次你小产,励沣其实很伤心的。除了他父亲去世,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三岁,父亲八年前也意外过世。他过得很不容易……”
我心里微微一动,他哭了?这样的人也会哭?真是难以想象。
“一个大男人晚上一个人在你病房外面掉眼泪……唉……我看到了也只能装作看不到。”龙叔眼眶也微微泛红,“我觉得对不起他,我知道他很想要这个孩子。”
太震撼了,萧励沣会想要孩子?我胸口犹如灌进了沙沉重无比难以呼吸。
“励沣他太要强,永远不会在人前表现软弱的一面。其实,他真的吃了不少苦。现在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么多年拼来的。”龙叔看着我,半晌才说,“刘小姐,当初我对你误会很深,我以为你是看中励沣的钱。蘅园是励沣妈妈家,他从来不带女孩回来,他带你来说明他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了。当时,我怕他受骗,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喃喃的说,心里像覆盖了一层蜘蛛网,密密匝匝难以形容的感觉,心口却隐隐作痛。
龙叔没有再说什么,我的心情纷乱无比。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真实需要我去探究吗?我竟然有些却步了。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么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