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墨书将大开的窗子轻轻合上,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内室床上安了几颗夜明珠,此刻正绽放着迷离的光华。
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杨柳正站在床边,方路遥趴在床上,估计又睡得一塌糊涂。墨书知道这是在扎针了,听说扎针很疼,而且为了避免二少爷乱动,才会每次先让他睡着。可事实呢?
墨书捂着嘴偷笑。不就是要脱掉衣服嘛,都是夫妻了,不知道二少奶奶在害羞个什么劲!关门出来,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墨书。”
“哎,来了。”墨书急忙跑过去,“绿衣姐姐,你从外面回来啦?”
“嗯。”绿衣边走边说,“给你带了点小玩意,放你屋里了。这天怕是要下雨,二少奶奶在屋里吗?”
“在在在,正给二少爷扎针呢!绿衣姐姐,你给我买了什么呀?”
“去,没规矩,没看我这有事嘛!”绿衣瞪她一眼,“回头再跟你说,先玩去。”说着,推门进了屋子。
杨柳翻着绿衣取来的两本药库记录本,上面清楚写着方府中现在药材的数量,以及这一年来每一份药物的准确流向,支取的日期和数量。“被人发现了吗?”
“没有,奴婢拿了就出门了,后来提着东西从外头进来,也没人怀疑我,府中一切正常,估计管家还没有发现。”
说话间,杨柳已将本子翻完,递还给绿衣:“有机会就放回去,小心别被发现。正好管家说药具已经做好,你顺便去一趟吧。”
“是。”绿衣拿了本子正要告退,又听杨柳叫住她,“你在街上可有听到镖局的一些消息?”
“镖局?”绿衣奇怪杨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前两天大少爷押镖去了,听说他这次带走了镖局大半的人手,大概这次朝廷的镖很重要吧。我听街上的人都在议论,镖队出发的时候,队伍排满了整条街呢,不知道这次朝廷运的是什么?”
绿衣托着腮帮想了想,又满是疑惑地问杨柳:“二少奶奶,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哦,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齐县离梵城不远,为何朝庭不派兵押运,却要我方家的镖局出面,会不会显得多此一举?”
“嘻嘻,二少奶奶,您以前一定很少出门吧,所以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咱们方家是齐县第一家,当年可是有救驾之功的。钦点替朝庭办事也是皇上的恩赐,就连咱镖局门口的那块匾额还是皇上亲提的呢!”
“救驾之功?”
“对啊,当年皇上还夸大少爷年少有为,称得上将门虎子呢!就连二少爷也是受了夸奖的。”绿衣说着又自豪起来:“可惜当年三少爷正好出门去了,不然一定也会受到嘉奖的。”
杨柳心下诧异,脸上却平静如常。她已经习惯用平静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大概快五年了吧。说起来,那时候二少爷得了皇上的赏识,本来还有机会进京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叫二少爷推掉了,接着……”
绿衣原本雀跃的心情说到这里忽然沮丧起来:“大概是二少爷身上的压力太大,那次事情之后,他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绿衣说的是方路遥之前吃喝嫖赌,成为“齐县一霸”的臭名。杨柳若有所思,看来五年前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叫方路遥性情大变……不,也许只是当年的意气少年锋芒毕露之后开始懂得藏拙了!
杨柳微微一笑,听到绿衣还很郁闷地在那八卦:“那时候老爷才死了没多久,大夫人听说二少爷这样,还气得差点赶他出门呢!后来就听府里有人传言说,二少爷福薄,受不了真龙天子的威压之气,因而三魂吓掉了一魄,这才变得做事缺了章法。那时候还有人不信,结果没出几个月,大少爷就染了恶疾,性情大变不说,还开始变得爱打人。二少奶奶您不知道,以前大少爷的松涛院住着很多门客的,自从那事之后,那些人也都散了。后来大少爷那里成天有人失踪,渐渐的,去那里的人也少了。”
绿衣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方家遭了诅咒,本来大少爷和二少爷出事已经够可怜了,偏偏没过几个月,连三少爷……”
“轰隆”一声巨雷,打断了绿衣的话,也吓得她脸色发白,想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地说了诅咒,更是吓得全身发抖,只差跪地磕头了。
杨柳皱了皱眉,打开窗子一看,才傍晚时分,但外头的天色已经如墨一般漆黑,狂风大作,吹得院子里几盆小花东倒西歪,墨书正指挥几个下人搬花。
猛然间,天空划过一道青色闪电,像是把天空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紧跟一个猛似一个的炸雷,惊得院子里胆小的丫环们纷纷尖叫。
杨柳面色平静地站在窗口,这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要来临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嫁进方家两个月了,从春光烂漫时进门,到此刻夏日将至,心境也如头上的天空一般,越发漆黑不见光明。
“哗”!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砸下来,溅起地上的灰尘凝成水珠,没一会又被雨水打散,泽被大地。
丫环们纷纷三五成群地站在廊下,指点着今年夏日的第一场雨。绿衣站在杨柳身后,静静地陪伴她看这苍茫天地。
院门口的侍卫跑去躲雨了,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暴雨中奔跑而来,她全身被大雨淋得湿透,滴水的秀发贴在额际,狼狈不堪。
在众丫环惊异的目光中,那身影匆匆跑向杨柳的房间。
“二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快,快去救命!”
绿衣当前一步拦住她:“说清楚,救谁的命?”
“是,是大夫人,大夫人吐血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