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宫墙,此刻却与血火融于一处。墙上墙下,一道宫门,阻隔了叛军前进的步伐!
第一道宫门被破,叛军士气大涨,厚重的宫门前不时传来隆隆的撞击声,夹杂着守军的担忧,叛军的希冀,淹没在人山人海的喊杀声中。
弓弩齐射,有人中箭倒下,顷刻间又有无数的士兵向前冲去;登城梯一次又一次倒下,又在顽强的进攻中一次次被扶起,踏着前人的尸体向上,越过城墙,挥动手中的刀剑,收割彼此的人头……
攻城战,就是一场消耗人命的战斗!
玄机看着外面火热的战场,对方洛尘的愤怒视若无睹:“孤尘,你的每一次犹豫,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伤亡,你在犹豫什么?”
方洛尘充耳不闻,只坚定地看着他:“解穴!”
“在你冷静之前,我不会解穴。”他语声平淡,银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冰冷地无一丝回转的余地。
方洛尘苦涩一笑:“玄机,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我娘身处险境,却不顾她的死活,纵然这是为了大局。”
“你攻下这里,到时候一样可以救人。”
“到时候?呵,我若是破了皇宫,只怕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娘的尸体!”
方洛尘清楚楚天行的性格,他无情,随性,乖张,做事只凭喜怒,从来不计后果!若惹怒了他,他一定会很乐意与他同归于尽!而他同样知道他娘的性情,若是能收复江山,她纵死无憾。
“所以你才有意拖延?”玄机眉头皱了皱,看着越来越多的伤亡,等此战结束,看到这么多死去的士兵,他必然又会难过。“你应该相信你娘并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玄机,你不懂。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她平安又是另一回事,没有看到我娘脱险之前,我无法安心……”
腥风吹起玄机银色的发,红色的火光中,带着一丝妖异。亲情是什么,也许他真的不懂,几十年来,他早已习惯孤独。
“你留在这里,我进宫去救人。”
“玄机!”
他停下脚步,静静等着身后的人开口。
“如果你看见杨柳,能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方洛尘惊讶地看着玄机,他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如此愤怒的情绪,他紧紧捏着自己的下巴,琥珀色的眼眸简直像要着火!“玄机?”
“别让我救她!我不会!”
他压下倏扬的心绪,抬起的手停在方洛尘的脸侧,却不敢寸进!
“原来,她才是你心中的孽……”
玄机不语,他转过身,银色的长发在空中甩开一个弧度,语声一如往昔平淡无波:“保重。”
此去危机四伏,只有他心中清楚,极西之处,血光重重。他轻轻闭上眼,忆起当时年幼,经不住楚王苦苦哀求,却将这无辜稚儿生生铬下“妖”印,这些年来,心中何尝不悔。
符咒,只是忏悔。孤尘,你不会知道,她若是孽,你却是因……
保重,此次西去,定要为你斩断一切孽缘!
夜色中扬起一道剑光,方路遥退后三步,背靠在马车上,他的嘴角带着纯然的笑意,想必独孤定然也不好受!
“我小看你了。”独孤风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不过,你们还是要死!”
他忽然舞起手中的大剑,剑光在夜色中织起一副诡异的图案,却令见到这剑光的人无不心惊胆颤!
“落月九式!”方路遥心中大骇,他警觉地感到四周杀气大作,这一招威力惊人,以他重伤的情况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有幸看到独孤玄的成名绝技,独孤风,你与独孤玄是什么关系?”
方路遥状似轻松,另一手却以极快地速度拍在马背上,顿时一阵嘶鸣,马车绝尘而去。
郑礼坐在马车内心似火焚,他哪里料到这半路杀出的独孤竟然这么厉害,两人联手都斗不过他!他忧心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战场,那里杀气四溢,剑光凌厉,忽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两道人影飞速退开,他的目力只能勉强看到两个站直的身影,忽然,其中一个倒了下去!
他心中一紧,一咬牙,勒住车飞快赶回去,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清晰,只见一人拄剑半跪在地,看见他到来,却是露出一丝微笑!
“主子!”郑礼迎上去,没想到倒下的竟是独孤!
“扶我上车,别看了,他只是中了迷药,一会儿就醒的,我们快点走!”
马车再次前行,方路遥轻舒一口气,捏了捏身边熟睡的“杨柳”:“今日多亏你了。”
边说着,他又闭眼靠向车门,忽然,他似有所觉地坐起身来,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杨柳,心下疑惑,手却毫不犹豫地揭开了“杨柳”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却略微熟悉的面孔。这是春熙宫中的宫女,却绝不是他的妻子杨柳!
“停车!”
马车飞快行进,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方路遥气地一把掀开车帘,对着驾车的郑礼大喝:“我叫你停车!”
“主子……”
郑礼的犹豫看在方路遥眼中恍如晴天霹雳,他一下想起那日杨柳与郑礼的独处,还有方才她不同寻常的表现:“你,早就知道……”
“是,主子。”
郑礼咬着牙,独自承下方路遥的怒火。只是现如今明玉宫中早已火光盈天,他是如何也不会让马车再回去的!
“你们竟然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
看来她有计划,自己却是那局外之人!晕眩突如其来,方路遥身子晃了晃,急地郑礼一把扶住他:“主子!你不要冲动,软筋散的药力很快就会退的!”
“软筋散?”他心中一突,迷糊糊地想起方才分别之时,杨柳拉住自己的手晃了晃,呵,原以为她突然改了性,原来,只是为了下毒……
“相公,对不起……”
原来,是对不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