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遥皱起眉头,转身欲走:“我替你找御医来看看。”
“咳咳,你回来……”
床上的人形销骨立,精神却不错,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样的人受了重伤。可是,“您怎么清减许多?”
“何止清减,你要再不回来,朕怕是连这条老命都会没了。”
“什么意思?”敏锐的方路遥立刻察觉这其中的微妙,云王却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吧。”
“皇上有何吩咐?”
方路遥恭敬地退后一步,却没有察觉云王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这么些年,你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怎么,怕朕为难你?”
“皇上的为难是臣子的荣幸。”
“咳咳,又刺朕!好啦,你也不要来这套虚的,过来让我看看……”
方路遥一怔,云王半躺在床上,此刻看起来像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只是斑白的两鬂,凹陷的双颊,和不时传来的咳嗽都让人心惊不已。才几个月不见,想不到他竟然衰弱至此。
“好像比上次朕见你的时候高了点,却也瘦了些。哼,不是说你娶的夫人是医术圣手,怎么连照顾人也不会?”
云王这一些“哼”意义非凡,惊地方路遥立刻要跪,却被他冷冷拉住,良久叹息一声:“朕虽足不出宫,听的事情却也不少,你是朕最得力的臣子,让那么个人配你,糟蹋了……”
未等方路遥反驳,他又接着道:“听说楚国新皇登基,还找回了失落宫外多年的明玉公主,你也在楚京待了这么久,那里的风俗人情想必你是熟悉的,等过几日,朕替你作主这门亲事如何?”
“皇上!”
云王摆手制止他的话:“要想平衡你手中的势力,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待朕百年之后,你又该如何?那楚国新君递来的消息,原意是想在现任的皇子中找一个合适的,路遥,你可知朕如此安排的苦心?”
“皇上!”方路遥掀起衣摆,一下跪倒在地,“皇上,此事,万万不能!”
“为何?”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树大招风,焉知这结亲不是祸事!更何况,臣,不愿!”
“放肆!”云王气地坐起身来,激动之下又咳出几声,“你,你可知你刚才拒绝的是什么!”
“臣清楚自己要什么,为皇下效力这么多年,臣已尽全力。若有一日皇上再用不到臣下,便是臣归隐山林之时。”
“归隐山林,你竟有这么没出息的想法!咳咳……”云王毕竟是云王,激动一阵后他又很快喘息过来:“难道你忍心看朕的基业就这样毁在太子手中?”
“这……”
方路遥沉吟,他已察觉云王今晚叫他来并非结亲这么简单,忍不住微挑长眉,硬着头皮刺激道:“皇上请恕下臣斗胆,太子殿下亦是您的骨肉,您又何必……”
“住嘴,你这是明知故问!”他忽地又剧烈咳嗽起来,方路遥端了桌上的药碗递过去,云王靠在床上,看着这药碗许久,才终于长叹出一声:“你啊……”
他躺回床上,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背过身,不想看方路遥那张令他生气的脸!
宫室里一下子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方路遥轻咳一声:“皇上,若是没事,臣先——”
“遥儿,朕活不久啦……”
一声遥儿,让方路遥打了个机灵。他忽地闭上嘴,脸上生出几分凝重。
“这几年来,你同朕四处玩捉迷藏,朕也一直没有说过你。只是遥儿,朕活不久啦,在死之前,你也不愿答应朕这一件事吗?”
“皇上……恕臣下,不能答应!”
“遥儿,这么多年……唉,这是为父的最后一个心愿,难道你也不愿答应?”
云王再次坐起身来,虚弱的身子晃了晃,他的两鬓业已斑白,原本有力的双手此刻也瘦弱如枯枝一般,他万分心疼地伸出手去,却最终没有勇气落在方路遥的脸上。
“遥儿,过来,让朕,再好好看看你……”
“咣”一声,茶杯落到地上,摔成碎片。杨柳皱了皱眉,心不在焉地拾起。玄机平静的眼眸染上一丝不解:“这么晚叫我过来,可是有事?”
“我想去一趟太子府,你的意见呢?”
谁知玄机竟然摇了摇头:“今晚不行,有贵客至。”
“贵客?”
杨柳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小二的敲门声:“两位贵客,楼下有位贵人到访,不知现在可方便见客?”
杨柳狐疑地看着来人,在此之前,两人已重新戴上帷帽,遮去容颜。来人身穿黑色的斗篷,斗篷上沾着些细微雨丝,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个身穿斗篷的男人,才进屋,就自动守到门边去阻止他人靠近。
杨柳疑惑地看了眼玄机,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来。只是来人全身包裹在斗篷中,似乎神秘地紧。
“两位天师,请恕小王冒昧。”
说话间,他摘下头上斗篷,露出一张清俊面庞,杨柳眯了眯眼,来人已自报家门:“小王在宫中排行属七,两位天师可以称呼在下云闵……”
刚才还是王爷的架子,一下子就自称在下。呵,杨柳浅浅一笑,面前这个七皇子,好像不简单啊。只是,他找上门来干吗?难道是方路遥……
杨柳激动了一下,却又瞬间清醒过来。不可能,如果是方路遥,此刻早就悄悄把自己带走了。
思虑间,玄机已经询问起何事,然而,这位七皇子的回答却让杨柳大吃一惊,很快,她便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