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桑这时终于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美目中流光溢彩,嘴角兴奋的上扬着:“国内第一金牌制作人,坐拥庞大的娱乐帝国。如果我是冰雪女王,那么他就是我生命里最伟大的国王。”
苏衡撇撇嘴又伸手去拿了几个小番茄放在手里慢慢地吃着,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穆赫,他一本正经的时候是比方才无赖的样子顺眼了些。
“餐台上的小番茄是做装饰用的,并未经过任何清洗,请大家在食用的时候提前进行冲洗,否则因为误食了上面残留的农药而导致食物中毒的……女士,我们会及时送医。当然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的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苏衡闻言一愣,两个指尖捏着的一颗颜色鲜艳的小番茄正好停在嘴边,她抬起头来看了已然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的陈穆赫一眼,镇定的张开嘴把小番茄整颗地放入口中,然后优雅地嚼了嚼。
视线始终平静地看向前方的陈穆赫的表情陡的一滞。
苏衡满意地收回目光,碰了碰一旁的图桑,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见图桑置若罔闻,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动也不动已经陷入了一种类似于痴迷的状态之中,苏衡叹了口气悄悄地走开。
去卫生间的路上经过的那个小走廊上的灯这时齐齐的灭了下去,苏衡觉得有些害怕于是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在拐角的地方她突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苏衡吓了一跳停了下来动也不敢动,黑暗在无形中增加了许多恐惧。
她站在那里又细细的听了一会,这时她猛地反应过来,脸色腾地热了起来。苏衡抬起手来摸了摸脸庞,小心翼翼地快步向前走去。
终于走到了洗手间之后苏衡才放下一颗吊着的心,慢条斯理地准备去漱口。正巧在镜子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苏衡愣了愣随即飞快地展露出来一个笑容:“靳小姐。”
靳羽也转过头来友善的对她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面色一白,转过头去就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苏衡的心里一紧,也顾不得别的许多,几步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靳羽才好了些,漱了漱口后有些抱歉的看着她:“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总是这样子,其实今天晚上我本来不想出来的,但圣南又不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面。”
靳羽再说话的时候右手始终放在小腹上,苏衡瞥了她尚显平坦的小腹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她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轻声问道:“你这是……”
靳羽的脸色带着温和的表情,她的声音也是温柔和缓的:“我怀孕了。”
苏衡闻言挑了挑眉:“恭喜。”
靳羽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着对她说道:“谢谢你。”
“那么我先出去了,靳小姐,再见。”苏衡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平稳的说道。
跟靳羽道了再见后苏衡便转过身去向外走去,走廊里的灯还没有亮起来,苏衡心中有些慌乱,摸着墙一步步小心的往前走着,这在这时她的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似的,身形始料未及地一偏,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杵在地上像一块儿坚固的墓碑一样纹丝不动。她在倒下去的前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右脚的脚踝处很快地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苏衡坐在地上,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脚踝,伤筋动骨的疼痛猛然袭来,是在意识尚为清醒的前一秒觉得哭可以,但哭出声音来就会很丢人。于是她抬起左手死命的捂住了嘴。
泪水严丝合缝的渗进手指与面庞的缝隙里。
带着凄艳动人的潮汐声音。
苏衡在原地坐了大半天,右脚完全使不上力,一动就连筋带骨地疼。
苏衡扯着带子脱掉了高跟鞋,她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右手深深地扣住墙壁,把重心完全移到了左腿上,在支撑起身体站起来的一刹那,鲜红的血液从下唇的伤口里喷薄而出。
她扶着墙,用未受伤的左脚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楚。苏衡汗水混着泪水溪流一样的奔腾而下。
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明亮的就像盛极的火焰。脚下却一刻不停的移动着,身体已经沁满了一层薄汗,粘稠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苏衡回到大厅的时候图桑看着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急急地跑过来搀住她:“你怎么了?”
苏衡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倦弱的苍白。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图桑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用力扶好她,带着她缓慢的朝前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苏衡突然溢出了一声很轻的呻吟。
图桑抬起头来看看她,苍白病弱的面容上渗满了缜密的汗珠,一脸痛苦忍耐的神色。图桑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见不远处有一个白色大理石柱子,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她移靠到了那里。
苏衡的高跟鞋扔在了走廊里,光着脚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此时早已被冰冷的地面冻得全身发抖。她的意志力再也难以抵挡住脚踝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尖锐疼痛与身上一阵一阵细腻寒意的双重夹击。
苏衡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轻飘飘地仿佛失去了重量。像是一个不被好好珍惜而随意摔坏了的玩偶。
……生命在支离破碎地剥落着。
像沙漏里浅蓝色的细沙,一点一点流逝干净。
图桑蹲下来,用瘦削的身体帮她遮挡住背后悉悉索索的闲言碎语。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苏衡你不能坐在这里。我们现在必须立刻去医院。”
苏衡早已经疼的甚至有些不清明,这时听到她略带急切的声音微微回过神来,她淡漠的看着她,深棕色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着:“……你说什么?”
图桑见她这样也便不再多言,紧抿着双唇拉过她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试图扶着她站起来。苏衡咬紧了牙关忍着钻心的痛楚,但图桑的力气太小,根本不可能将她扶起来,苏衡的脚底重又触到地面,透彻心扉的寒凉。
她下意识地抬起脚将重心大半都转移到了图桑的身上,图桑这边正在全心全意地顾着苏衡受伤的脚踝冷不防被她这么一压身体猛的向后一偏拉着苏衡轰然倒了下去。
图桑的整个后背都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大理石地面上,一声脆响,再加上一个九十多斤重的苏衡,图桑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图桑觉得身上突然一轻,她转过头来发现苏衡不知何时已然从眼前消失,图桑用手撑着地强忍住上身的酸痛从地上坐起来,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图桑顺着手臂望上去,一脸惊喜的看到了温润如玉的……
她的国王。
图桑掀下睫毛遮盖住波光流转的美目,欣然地伸出手去,陈穆赫稳稳地把她拉了起来。图桑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咳一声,随即朗然说道:“谢谢你。”
陈穆赫的脸上带着春风拂柳的笑意:“你还好吧?”
图桑觉察出他语气中淡淡地关切,脸色羞赧,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
苏衡被圈在陈穆赫的怀里,因着陈穆赫的力气她的右脚此刻是悬空的,疼痛感轻了很多。但还是疼。苏衡皱着一张脸,陈穆赫见了心里一紧,不由分说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一言不发的打横抱起来就这么一路走了出去。
苏衡的汗水一直往下滴。她贴着陈穆赫温暖的胸膛,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轻声说了句:“刚刚我一个人在那么黑的走廊里摔倒了,我都没有哭出声音。”陈穆赫闻言愣了愣,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轻易地就窥探到了她眼底隐藏着的真实情绪。
那样的惊恐、焦虑、无助,就像是在一个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雨夜突然家里的灯全黑了,畏惧的不知如何是好。
陈穆赫忽然说道:“我来迟了。”
苏衡忽然落下泪来,一行行打湿了陈穆赫的衬衫,陈穆赫感受着胸前温热的凉意,只觉得再也没有比此刻更美好的事情。
让爱的女人伏在你的胸膛尽情哭泣。
陈穆赫带了苏衡去了医院,颇有经验的老医生正在值班室里打瞌睡,突然被一个相貌端正的男青年扯着领子火急火燎的拉了去,老大夫边带眼镜边想着,这么着急忙慌得绝对是出了大事,脚下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到了急诊室。
老大夫举着苏衡的脚踝看了又看,透过厚重的镜片说道:“没伤着骨头,不用住院,拿药回去敷一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