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到桌边,拿起一个包子,这包子皮很厚,还是半冷的。
不过一晚,什么都颠覆了。
为了邢风温柔的眉眼,两年来我倾尽一切,可是失去的时候,竟然只要一晚。
“小姐,我们院里没有厨房,否则我……”觅儿轻声道。
我只是怔怔坐着,眼皮很酸,无力抬起眼,看她一眼,觅儿也很憔悴,眼中满是失落与不安,我勉力一笑:“无碍,我吃得起苦。”
觅儿站在我边上,转头过去,轻轻抬手,我知道她是在抹泪,她缓缓道:“小姐,你千万保重自己,别伤心坏了身子,大不了觅儿溜出府去找伊小姐给你讨个公道。”
我心里有些暖意,定定看着觅儿,喉咙有些沙哑的疼痛:“觅儿,别去,如今这光景,我再也不能让你去冒险,出了什么事,你还让不让我活……”
话说完,泪水已经再一次冲垮眼眶。
“小姐,是觅儿有错……”觅儿一激动,扑通一声在我身侧跪下,又抬手抹泪。
“唉……”我长长叹了一口气,“邢风这次下了死命令,命我不得踏出这院子一步,要是我走了,有违三从四德,被人知道了是不耻的行为,就算出了和风府,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觅儿吸吸鼻子,恳切道:“小姐,觅儿会加倍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微微一笑,拂袖擦泪:“乖觅儿,坐下,以后你我平起平坐。”
“觅儿惶恐……”
“觅儿,我的好觅儿,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昨夜那些事就要哭,你顺着我好不好……”我实在是好累,怆然道。
……
几天之后,觅儿已经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拿回的口粮不会太差了,只是我,精神依旧萎靡,心力交瘁之下,茶饭不思,整个人又是暴瘦了一圈。
月光晦暗不明的夜晚是我一天最凄哀悲寂的时候,我心中凄楚难以排遣,悄悄地下了床,深怕吵醒了睡在身边的觅儿,踮着脚尖出了房门。
深夜的蘅芜院真的很冷清,阴森的有些可怕,夜色淡泊,秋风清冷,我合起双手放在口中吹口热气。
脑子里响起宋祁问我的那句话:你要不要跟我走?
宋祁那恳切诚挚的眼神,那低缓磁性的嗓音,如今徘徊在脑海,勾起我心中无限柔软。
我鼻子一酸,泪水又打湿了眼眶,我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憋回去,双肩却不住颤抖。
如果我真的跟他走了,现在又会是怎样光景?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我,我跟他走了,还不定有个怎样生死攸关的下场?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日子过得死寂,如今的和风府于我而言就是一座牢笼,可是我飞不出去,出去了只会死得更快。
我心中悲痛难以缓解,好像那一晚总是不真实,总觉得我和邢风之间不该就这样结束的啊。
上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我唐苡柔虽没做什么善事,可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老天就不肯放过我,家破人亡,难道还不够,要将我珍爱的所有都夺走才可以吗?
第二天觅儿突然腹痛起来,本以为没什么事,于是我打了水,用这几天我们自制的火炉架子给她烧水。
谁知喝了热水也不管用,觅儿疼痛难忍,脸色也苍白下去,这下可急坏了我。
“一定是这几天吃的不好,吃坏肚子了,得找大夫看看,吐出来才行啊。”我摸着觅儿的额头,小丫头已经开始发烧了。
觅儿脚步有些软,我将她扶到床上,自己出去请大夫。
奈何走到院子口的时候,那些侍卫很是凶狠无情,态度也冷漠:“大人有旨,不许夫人踏出蘅芜院。”
“我的丫环病了,你们去前面给我请个大夫来。”我只好退让。
谁知他们态度恶劣起来:“大人现在不在府中,等晚上再说吧。”
“什么晚上再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怒道。
可是他们十几个人看守在外面,我根本闯不出去,我冷眼看着他们,难道邢风真是如此绝情绝义,如今竟是想让我们在这自生自灭?还是,这是苏雨晗的意思?
觅儿烧得厉害,最后出于无奈,我又硬闯一次,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侍卫肯帮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我不胜感激:“多谢你。”
“夫人不必客气,只是……这请诊金……”那人一脸贪婪地比划着。
我立马明白了,奈何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咬咬牙,将身边的银子,大概十几两都塞给了他:“诊金,药费和跑腿费加起来这些该够了吧。”
那人笑着离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大夫才来,开了药,说是没什么大碍。
等熬好药,天已经晚了,我赶紧给觅儿端进去,让她趁热喝掉。
觅儿喝了药早早睡去,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才露出欣慰一笑,今天真是虚惊一场,想起下午她脸色苍白不停冒出冷汗的样子,我真是吓坏了,觅儿是我身边最后的依靠了,我不能失去她。
……
近日磨难重重,每天早晨我穿衣服的时候自己都惊讶发现我已经清瘦得不像话了,我衣服的号本来就不大,这几天穿在身上更显松松落落,说心里不惶恐也是假的。
离死亡越来越近,心底还是有着隐隐的害怕与恐惧。
我在院子里看景,病好的觅儿风风火火跑来:“小姐,我刚刚去厨房的时候,听说姑爷他,他……”
“喘口气,慢慢说。”
觅儿拍拍胸口,皱了皱眉:“姑爷他昨天已经正式纳了苏雨晗为妾,现在府上都得尊称她一声二夫人。”
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大白天的听到这样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宛如霹雳,我一下子全身如坠冰窖,失了神色。
“小姐……觅儿无能,都是觅儿无能,害得小姐如今……”觅儿抱着我垂泪痛哭。
我反手抱住她,顿觉心中茫然一片:“真的是无法挽回了啊……”
觅儿抹抹泪,愤然道:“小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觅儿就是闯出去也要给小姐讨个公道,想当初没有老爷,姑爷又怎么会……”
我一骇,伸手捂住了觅儿的嘴,低叱:“觅儿,不得胡说,怎么翻这些个陈年旧事出来说事,隔墙有耳,被人听去我都保不住你!”
觅儿恨道:“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一向不愿自己吃亏,怎么如今都被……成这样还不吭声。”
我拉过觅儿的手,她的手也是冰冷:“当初有爹撑腰,我也是刁蛮了些,如今一无所有,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觅儿听了脸上表情愈加难过:“觅儿真是为小姐不值。”
觅儿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她不知道唐家和邢风的关系,所以这样替我不值,若是她知道了,恐怕得更加伤心,唉,一切种种真是闹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