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大娘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哼,她死定了。”那个“死”字从婢女的牙缝间挤出,带着满腔恨意。
我一脸迷茫,轻声道:“你……你做了什么……你要对她做什么?”
“她刚送去的茶里被我掺了砒霜,你个贱婢害我失去尊严和饭碗,我发誓要叫你千百倍的偿还!”她的眼中开始闪出复仇的嗜血光芒。
“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暴呵一声,啪一声,甩给她一个耳光,飞快地跑了出去。
大娘在我流浪的时候收留了我,在每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抱着我入睡,没有她我早已饿死在街头,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的错受牵连,我一定不能让她出事。
跑着去水榭的路上,刚折过巷弄,却见离水榭不远的湖水畔,徘徊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应该说是一双人。
我心中剧烈一颤,抿抿唇随即站定,右手拢了拢发,心想这一月来我变化颇大,他们该认不出我了吧。
我走到水榭中,一看,还好,大娘端的茶壶此时还在边上,我必须找机会换掉它才行。
我在杯中斟满酒,对着储离络欠了欠身,正走到放着茶壶的几案旁。
“邢夫人。”
他叫了一声,我一个激灵,心跳猛地加速,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颤悠悠转过身去,却见储离络起身迎向了邢风和他身边的苏雨晗。
我吐出一口气,原是我想多了,我哪还是什么邢夫人啊。
邢风与储离络见了礼,挽着苏雨晗坐下。
我退到一边伺候着,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西靳国的酒属烈性,邢夫人不妨尝一下我特地为您准备的玫瑰甘露吧?”
苏雨晗笑道:“如此,谢过储大人了。”
我站在边上看到邢风和苏雨晗夫妻俩琴瑟和鸣的样子,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地就走了神,以至于乍一听到储离络的吩咐,惊得浑身一颤,瞪大了双眼。
“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本大人让你将身后的玫瑰甘露给邢夫人倒上。”储离络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从面前传来。
我呆愣愣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脑中一片空白,僵在那里。
出乎我意料的,储离络扬唇一笑:“你这唱的是哪出戏,是想攀龙附凤吗?”
冷汗兹的一下冒上脊背,我赶紧弯腰低头:“没有,奴婢绝无此等荒谬想法。”
水榭中只寂静了一小会儿,就听到邢风爽朗的笑声以及储离络阴晴不明的笑声回荡在水榭之中。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这是在拿我开玩笑,我唏嘘不已,做人上人的随随便便开一句玩笑,却不知做下人的被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的生死,仅仅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邢夫人,甘露性冷,还是先喝些热水润润嗓子吧。”我悬着一颗心,擅自做主地给苏雨晗倒了杯温水。
末了,我抬眼去看储离络,好在,他和邢风说着话,并未对我的行为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胆子够大的,这样明目张胆地自己拿起主意来,莫不是真对邢大人有所觊觎?”储离络一番戏谑说得极是轻声,可越是轻声越显暗昧,听得我浑身发毛。
我恭恭敬敬道:“大人,奴婢一个下人,岂敢有如此染指邢大人的想法来,何况邢大人与邢夫人鹣鲽情深,奴婢在民间也有所耳闻,大人不要折煞了奴婢。”
“哦?”储离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对着邢风举杯道,“原来邢大人与夫人如此情深义厚,刚才是储某玩笑过度,还望夫人不要介意才是。”
他们又有说有笑地聊了会儿,其实我也很想多听些关于邢风的近况,可惜我的角色是个下人,而不是与他们平等的主子。
中间,储离络又吩咐我添加炭火,我在一边烧着炭,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我看到邢风时不时给苏雨晗夹着菜,而苏雨晗那张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洋溢着难抑的幸福之色,心里不甘泛酸却无可奈克,我想若是换做一个月前,我一定气的跑出去,眼不见为净,可惜现在的我再没有耍脾气的资本,只得在那看着两人的你侬我侬,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得不承认,在再次见到邢风的那一刻,我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邢风他真的是我的劫,无论他如何伤害了我,我始终对他心动着。
眼前火炉里窜出星星的火苗,炭火烧的灼热,一片通红,我搓了搓手,却不敢偷懒,遂起身。
不料蹲得久了,有些晕,这时储离络吩咐道:“行了,你下去吧,别走远了,有事再叫你。”
这话如是大赦一般,我自然喜闻乐见,行了礼就赶忙退出去了,走在半道上寒风凄凄地刮在背上,方才想起之前那婢女怨毒的神色,脑袋轰一声清醒过来,转身忙向水榭奔去。
我才刚到亭外,就看到苏雨晗刚刚将茶壶放下,举了杯子正往唇边送去。
我来不及思考就大喝一声:“慢着!”
亭中三人皆转头看向我,我看到储离络的脸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我无心顾及,毕竟还没将自己完全视作一个下人,情急之下就还以为和他们是平起平坐的,也就顾不上什么礼节,几个大跨步,道:“这甘露已冷,我去给您热一下。”
“啪”一声就是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我身子一歪,已经跌在地上。
“这是主子们用餐的地方,岂由你一个下人来去自如,还在这大呼小叫?”是总管刻薄的声音,“还不快给邢夫人道歉?”
我听到那句邢夫人,恨不得大声叫出来我曾也是尊贵的邢夫人,可我毕竟不能再这样做了。
“这婢子太过目中无人,带下去管教一番,免得再给我丢人现眼。”储离络十指修长,轻轻抿了一口茶,斜睨我一眼淡淡道。
我想着被打一顿好歹还保得住性命,可若是让苏雨晗喝下了这甘露,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非得出人命不可。
于是这一次我豁出去了,我起身直直跪在地上,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储大人,奴婢自知贫贱,可是奴婢……奴婢真的很想要这甘露,奴婢斗胆,还望大人不吝就赐了奴婢这壶甘露吧,求大人!”
还不等储离络发话,总管在一边呵斥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这西靳国上好的甘露也是你这等身份的贱婢可以喝的,还不和大人磕头认错,随我下去思过!”
我咬咬牙,再一次沉声道:“还望大人成全了奴婢这卑微的愿望。”
我看到总管的一只脚抬了起来,以为他要踢我,我也硬着头皮受着,没有去躲,哪只很久那只脚都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慢慢放了下去。
头顶也不再有声音响起,我本以为储离络会勃然大怒,会气愤到直接将茶壶扔过来,我受些委屈无所谓,只要那甘露洒到了地上我便可以逃过死劫,谁知储离络非但没有生气,对着苏雨晗说了句:“邢夫人,她冒犯的是你,依你看,该怎么惩罚这不知礼数的丫头?”
他的语气里似乎还含着隐隐的笑意,让我不寒而栗。
“这丫头为了这甘露不惜以下犯上,我看她也是喜欢的紧,这甘露赐给她又何妨,只是她这样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扰了主子们的雅兴,这罪却是担不起的,若是日后传了出去,说是我们临浠国的人都缺乏教养,这罪名可就大了,而今日毕竟也是储大人一番心思,罚的太过显得我们做主子的不懂体恤下人,依我看就赏她二十个耳光吧,储大人您看呢?”苏雨晗微笑着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