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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珏妃走进逍遥宫的院子时,下意识向西边望了望,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中,周边红霞灿烂。金色的阳光映照着院子里的残雪,残雪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丽。

珏妃的心头漾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心灵的躁动一下子获得了抚慰。这使得她几乎要放弃接下来的行动

她自然是没有权利放弃的。她若放弃,就会变成皇后一党,皇后有皇上撑腰,也不过如此。扪心自问,她是知道皇后过得不如意的。

她叹了口气,向孟逍遥的寝宫走去,她知道,就在方才,玉茉已经离开了逍遥宫。逍遥宫内,真正对孟逍遥忠心的,唯有玉茉了。玉茉一走,孟逍遥孤立无援。

她的任务很简单,只消她站在门口,无比惊恐地尖叫一声,引来外面早已待命的太监、宫女,还有其他几个妃嫔,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但不知怎的,就这么简单的任务,她的心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似乎会有什么大祸降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门口已然在望。现在,她再无退路了。

“玉玦!”一个轻柔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阻住了她冲口而出的尖叫声。

珏妃僵立着,不敢转身。

“玉玦。”那个声音离她更近了,仿佛就在她的耳畔响起,只要她微微一侧头,她就可以看到那张梦萦魂牵的脸。

眼眶陡然发热,珏妃猛然抬起手,掩住了张大的嘴巴。

男人转到了她的面前,脸庞温润,五官秀气,眼眸里含着满满的惊喜和爱慕:“玉玦,我终于见到你了。”

血色迅速涌向珏妃的面颊,粉面含春,水眸漾情。但只是须臾,她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惊恐。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她垂下头,呵斥道:“大胆!”

男人惊愕:“玉玦,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林晓春啊!”

珏妃的双手紧紧地扭住了手中的丝帕,她当然知道他是林晓春,一直住在她家的隔壁,和她一起长大。但是,如今她已是皇上的女人,她没有资格再与这个她曾经以为要做他妻子的男人叙说旧情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林晓春伸出来的手,她慌忙又退了一步:“不要过来了。”她抬起头,惊慌地四下里张望着,唉,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在逍遥宫,而是在她自己的凝福宫,她会愿意和林晓春好好说话的。但,偏偏是在这儿,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密切注视着这儿啊!

她咬住了下唇,低声道:“进去。”

他们本来站在门口,林晓春一退,她一进,房门遮掩了两人是身子。

珏妃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尽量将自己和林晓春藏匿在门后边的阴影里。这时候,她来干什么,她为什么会来这儿,已经被她抛掷到了九霄云外。她所有的神经都紧紧地绷了起来,牵挂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抬起头,贪婪地注视着林晓春秀如春花的脸:“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声“春哥”打消了林晓春所有的惊疑、失望,他忘情地握住珏妃的玉手:“珏妹,你记得我,太好了。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就是为了见你才会在这儿。你知道我们家开医馆,你进宫后不久,爹也死了。我索性把医馆卖给了王家……”

“啊?”珏妃的眼中露出了愤怒,“可是,那是你家的祖业,你……”

“听我说,珏妹,我卖给王家后,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安排我进宫。只有我进宫做了御医,才有机会看见你。”

“你,这是何苦?”珏妃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是在为我流泪么?”林晓春欣喜,颤抖着的手抚到了珏妃的脸庞上,痴痴道,“值了,值了。”

“春哥,不值得。”珏妃绝望地摇头,“我是皇上的女人,我不纯洁了,我也没有自由……”

林晓春掩住了珏妃的芳唇:“珏妹,你还不懂吗?我今生只求看见你,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四手交握,痴痴凝视。

直到一声咳嗽惊动了他们,珏妃抬起头,看见孙正冷峻的神色,一下子,记忆仿佛被惊醒,顿时又惧又怕,身体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林晓春仍握着她的手,觉察到她的惧怕,慌忙跪下:“师傅,一切都是我的错,求师傅只责罚我一人,莫要怪责珏妃娘娘。”

孙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没有吭声。

珏妃的胸口热血沸腾,用力拽着林晓春,低声道:“春哥,不要求他。让他尽管去告发吧!他反正也不安好心。”

“珏妹,不,娘娘,”林晓春急得语无伦次,“你误会孙太医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心很好……”

孙正没有等他说完,向外面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微微侧过了头:“你还不跟上?”

林晓春“哎”了一声,面露喜色,暗示性地捏了捏珏妃的手,跟着孙正离开了逍遥宫。

珏妃呆呆地站在门后边,不知道怎么反应。

门口又闪过一人,玉茉进来,见了呆立着的珏妃,惊奇地向她屈膝行礼:“娘娘怎么站在这儿?”

“啊?”珏妃有些慌乱,但到底还是后宫里历练过来的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嗯,我想着过来看望皇后娘娘。”

玉茉喜上眉梢:“好啊!娘娘快请进来,皇后娘娘整天孤零零一个人,正少个人说话呢!”

珏妃从逍遥宫出来后,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凝福宫,一进门,银翘就急匆匆地禀告:“娘娘,姝妃娘娘,剑妃娘娘等候多时了。”

珏妃抬头,看见姝妃娘娘质问的眼神,剑妃娘娘鄙夷的眼神。她本来一直担心,不知道怎么跟后宫的妃嫔解释今天这事。但不知怎的,一看见这两人,她突然又振作起来,心中涌起了一种冷静而残忍的喜悦——她和她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们这辈子,只会盼着、等着一个男人的宠爱,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可看见,却摸不着。但是她呢,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倾家荡产,愿意为了她丧失性命,只为了默默地守候在她身边。

珏妃笑了,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你还笑得出来?”剑妃怒气冲冲地斥责。

姝妃扬起了手,阻止了剑妃的怒骂,平心静气地望着珏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珏妃款款进门,坐了下来:“来不及。”

“来不及?”剑妃扬眉,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姐姐,你听到了吧!我就说她会这么说。”

姝妃淡淡地扫了剑妃一眼,剑妃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可是太监说,你在里头呆了好长时间,孙正才出来的。你有足够的时间大喊一声。为什么?”

珏妃的唇角又浮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为什么?因为我不想那么做了。”

“你……”姝妃又气又怒,戳指指向她,“柳玉珏,你什么意思?你想成为那女人的一条狗是不是?”

珏妃讽刺地望着姝妃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心下奇怪,自己怎么会听从这种女人的调遣?皇后固然冷漠,但是,皇后从来不会这么盛气凌人。和皇后在一起,最多是自己自言自语,哪怕自己不愿意说话了,沉默着皇后也不会怪罪。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愿意陷害皇后娘娘了。”她懒洋洋地开口,“银翘,还不端茶来。”

“陷害?”姝妃和剑妃脸上都变了颜色,“你现在倒来评判了?你当初怎么也乐此不疲?你别忘了,雾明宫途中那个窟窿,也有你的份!”她冷笑,“柳玉珏,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事情推到你的头上。你可想清楚了,万一皇上知道这事与你有关,他会如何处置你?妹妹,我们走!”

姝妃和剑妃拂袖而去,珏妃面无人色。

这一晚,后宫颇不平静。

第一个讯息,是关于皇后的。

太医诊断,皇后怀孕了!

仓啷!

姝妃娘娘听到这个讯息时,正在用晚膳,当下,手中的碗碟就摔了个稀巴烂。

“谁诊断出来的?”她完全丧失了应有的礼仪,状若疯妇地大喊大叫起来,“孙正么?他算什么东西?那女人的姘夫而已。他的话,皇上也能信么……”

“娘娘!”金灵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娘娘啊,是宫里面所有的太医!孙太医诊断后,就告知了皇上,皇上命所有的太医都去了逍遥宫为皇后娘娘诊断,众口一词证明了的。”

“皇上呢?”

“皇上?”金灵犹豫地看了看姝妃娘娘的脸色,不敢明言。

“说啊!”姝妃怒不可遏地向金灵一脚踢了过去,正中金灵的下巴,金灵痛得叫了一声,口里涌出了鲜血。

“皇上高兴得不得了。”金灵尖叫起来,“皇上还说,要在除夕夜大肆操办,宴请群臣呢!”

姝妃怔住,颓然坐倒,嚎啕大哭起来。她怀孕,皇上只是过来,心不在焉地嘉奖了她几句,连夜都没过,就匆匆离去了。甚至她生下孩子那一天,皇上也只是忙忙地望了孩子一眼,对她说了句“眉儿辛苦”。孩子满月,宫里的确办了满月酒,但哪里有这样的阵势,不过是在后宫略微摆了酒席而已。

可是,这个女人呢,不过刚刚有了身孕,皇上就乐成这个样子,要是生下龙子……

姝妃打了个哆嗦,皇后的儿子,那就是将来的太子。到时候,哪还轮得到她立足?

一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去了筋骨,瘫软在椅子上。

第二个讯息,是关于珏妃的。

据说,珏妃赶着去皇后寝宫道喜,而且还承认了她所犯的错误,包括雾明宫夹道间那个窟窿,珏妃也坦然承认,那是她一人安排,用意是陷害皇后。

珏妃跪在皇上皇后面前,连连磕头,恳请皇上皇后的宽恕。

当时,逍遥宫内很热闹,皇上龙颜大悦,把太后都带了去,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珏妃本想趁着皇上皇后大喜的时候,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皇上说不定会饶恕了她的罪过。不过,显然,她的算盘是打得太如意了。

据知情者事后宣传,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皇上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皇后。他的手,放在皇后扁平的肚子上,来回摩挲着。

皇后斜倚在床上,面色平静。

太后坐在旁边,满脸欣慰地望着皇后。

珏妃就在那时候,来到了逍遥宫。

“珏妃向你贺喜来了。”皇上说,“你想见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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