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校园鬼影
昨晚是姓萧的开车把我们送回来的，到学校时已近8点，虽然肚子有点饿，但心里面感觉痛快。姓萧的一直沉着脸，想骂人，可他还得忍着，因为这怪不着我们。吃过晚饭，姓萧的满腹怨气地告辞，我和校长把他送到操场上，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二天，胡忠仁的家长过来，千恩万谢的把50元钱赔偿金还给学校。为了摆平误砸农用车挡风玻璃一事，大家一起担忧，一起想办法，忙活了半个月，最终得以妥善解决。
胡忠仁的班主任操持着砸车问题的同时，又面临一个精神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玉芬的父亲今天过来接女儿，心情十分沉重。这位家长为人厚道，随便问了问情况，一边还说着感激的话。班主任老师感觉有点内疚，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给女儿治病。
虽然李玉芬已经休学，但我还是放不下。一个女学生突然精神失常，这里面很可能事出有因，也许李玉芬的家长心中也在猜疑，只是不敢轻言。我准备找一找与李玉芬关系较好以及同寝室的学生了解一些情况，这样也好给家长一个交代。
刚吃过午饭，李林林的父亲突然出现。他直接找到我，要求解决李林林的住院费。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好不烦人。回避是不行的，我只好把校长和李林林的班主任请过来，一起进行协商，不管怎么说，李林林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李林林的情况目前怎么样？”我问李林林的父亲。
“治疗效果不佳，医生的意思是可能有点麻烦。”李父脸色阴沉。
“到底是什么问题，这么严重？”校长不知内情。
“你们的学生不像话，把我儿子的卵蛋捏坏了。”李父有些激动，瞪着两眼，“难怪中心完小连连出事，我看不是学校缺乏教育就是有鬼作祟，这样下去要死人的。我儿子的病如果治不好，我绝不会放过那个混账学生！”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儿子和同学戏耍，人家也不是有意的。”班主任老师说。
李父的态度令人十分反感，我忍不住心中的不快，愠恼地站起来说：“李林林同学是个意外，谁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两个人一起玩，说不定谁碰了谁，公平而论，责任是两个人的。你讲话粗蛮，把责任往学校推，还给学校泼污水，太过分了！”
见我发火，李父马上软下来，给我笑脸道歉。校长抓住机会，放了一串哈哈，然后出来当和事佬：“管理教育学生，学校和家长目标是一致的。父母是儿女的第一任教师，教育好学生，学校和家庭同等责任，要互相配合。”略顿顿，接着说，“李林林的事情好办，首先是抓紧治疗，出院时提前告知学校，我们会选定日子把双方家长请来进行协商，实事求是的作出决议，凭病历表、医生证明和医疗票据由对方家长支付相关费用。”
李林林的父亲勉强接受，虽然并不满意，但无可辩驳，临走时也没忘了说声“谢谢”。
望着李父的背影，我想起他刚才说的什么‘鬼作祟’，什么‘要死人’，这话就像一根钢针扎在我的要穴。自从发小说起‘猪的预言’，我就心存戒备。这才开始，这么些日子来一直就没有安宁过。如果真的有鬼，这些鬼在哪里？是暗鬼还是明鬼？是死鬼还是活鬼？
学校礼堂后面是食堂，前侧是教师住舍，与我的卧室是一墙之隔。晚饭之后，除了大师傅以外，一般很少有人进出礼堂。特别是过了晚自习，礼堂很空旷，偶尔经过感觉有点阴森森的。前段时间以来，礼堂里突然出现奇怪的现象，每到下半夜就发出声响。不像是老鼠之类的活物闹夜，像是用硬物敲击松、杉等类圆木发出的那种沉闷的声音，十分瘆人。我壮着胆子几次摸黑到礼堂门口窥探，却是一无所获。老辈人说，这是棺材声，乡下偶尔出现这种现象，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人。我不信邪，这里面可能存在着大家尚未认知的物事，甚或是有什么怪异东西在这里发飙，要解除困惑，必须用心查证一下。
我决定先从李玉芬的问题入手，但必须绕开学校教职员工。当天找了几个学生，分别进行调查。其中有李玉芬关系较好的同学，我问她们李玉芬平时怎么样，她们说李玉芬性格内向，不爱说笑，学习成绩中等，但人长得漂亮。在班上她年纪较大，有十四、五岁了，已经接近成年人。她比一般女孩懂事，有一段时间却显得有点烦躁，对谁都不搭理。又有同寝室的女生反映说，李玉芬出事前不久，晚自**是做数学习题，做不出就去问老师，快到下课时才返回教室。有时就寝后出去解手，也不害怕，大家很担心，摸到厕所去接她，可厕所里不见有人，转来时她已经在寝室里了。那晚她出去一会儿，回来后突然叫嚷“有鬼”，此后就不言不语，文体活动站在宿舍楼边看山，接着就患病了。
记得几个月以前，一个星期日的晚上，大约十一点来钟，全校已经进入睡眠状态。我看了一会儿书刚准备歇息，忽听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我担心小偷，蹑手蹑脚走向外屋，轻轻扭开门锁。门口竟然站着三个女学生，神色惊悸，一见我就说“有鬼”。在学校，学生都惧怕我，同时也亲近我，一般还比较信赖我。当着我的面讲“鬼”话，这还是头一回。我问她们到底是怎么了，三个人扭扭捏捏的，除了害怕，什么都不说。我把她们送回寝室，原来寝室里就剩她们三个。无奈，我只好守在门口，待她们睡安稳后方才离开。还有一次，已经下了晚自习，两个女学生跑来问作业，就寝铃拉响后也不肯离开。我强迫她们去睡觉，竟然都说“怕鬼”，最后我只好亲自护送她们回宿舍。类似的事情有过多次，退休的刘老师也曾向我反映，有女学生待在他门口，深更半夜不敢睡觉，问她们为什么，就说“有鬼”。
李玉芬所在的班由校长教数学，她问数学题自然是找校长，可她就寝后假称上厕所干什么呢？李玉芬说“有鬼”，为什么惹上“鬼”的都是女生？就算真的有鬼，怎么男生就没有人见到？还有，礼堂里发出的怪异声音来自何处？为什么靠近了就会消失？把这些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令人匪夷所思。距离中心完小最近的村子也不少于一公里，还隔着山，如果有谁做鬼，那一定是学校的人，这个人行事方便，而且很不简单。那么，他为什么要做鬼呢？
要抓“鬼”，不能相信学校任何人，但必须找一个帮手，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发小，只有他处身事外，没有干系。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发小非常乐意。
那天晚自习之后，发小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我的住舍。我和发小的计划是，待学生就寝校园安定，我们就到学生宿舍楼侧面蹲守，等候状况出现。如果没事，过了十二点，就转入礼堂埋伏，听候异动发生。为了达到目的，就算耗费一个通宵也在所不惜。
就寝铃响过，值日老师开始维持寝室秩序。过了十多分钟，学生宿舍楼安静了，除了教师住舍和宿舍楼走廊还亮着灯光，到处黑沉沉的。我和发小绕道至宿舍楼侧边梨树林下，找一个掩蔽处悄悄坐了，观察校园四处的动静。按照物理原理，眼睛从亮处往暗处视物，看不清楚；从暗处往亮处视物，清清楚楚。我们是从暗处往亮处视物，校园夜景尽收眼底。
中心完小只有三排楼房，没有砌建围墙。楼房都是两层，依山造势从下而上，一级比一级高。最下面是教师住舍，一边是操场，一边是礼堂。中间一排教学楼，上、下都是五间教室，楼下设六年级四个班和五年级一个班，楼上设五年级五个班。最后面是学生宿舍，按年级以班为单位分派寝室。虽然建构简单，地形也不复杂，但我们不敢有片刻懈怠。我和发小分工，他重点监视教师住舍、大礼堂和操场，我重点监视学生宿舍楼和教学楼。两个人傻子似的，定定的注视着前面。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雪亮雪亮的四只眼睛。
冬日的晚上，虽然是晴天，但气温还是比较低，越往后越发寒气逼人。好不容易挨过了十一点，教师住舍的灯光相继熄灭，只剩下楼道里的路灯，一点点泛着黄光，像萤火虫。微风吹动楼前几株白杨，树影映在粉墙上，左右摇移，很像人的影子在来回晃动，令人感觉十分诡异。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路灯也被熄灭了。虽然宿舍楼走廊还亮着灯，因有教学楼挡着，光照被限在两楼之间，教师住舍至教学楼前一片昏暗。
快到十二点钟的时候，我和发小有点坚守不住了。估计这里不会再有收获，准备换位转移到礼堂。正在这时，教师住舍一楼过道多了一个影子（没了灯光，不会是树影）。虽然很模糊，大致却像个女人，只是分不出高矮胖瘦。以位置看，应该是在校长门口，但不知是不是从校长屋里出来的。这黑影很可能也是女学生害怕的一个“鬼”，只要能把它抓住，就可以迫使别的“鬼”现形。发小像个嫩头青，以为只有他发现黑影，用肩膀猛然撞我，也不知道噤声，抬手往前一指，张口就叫：“你看你看！”我狠狠戳了他一下，让他耐住性子，锁定目标，不料黑影一闪早已不知去向。显然，静夜里声音很亮，那个“鬼”被发小惊动了。
本来之前我是要准备手电的，因为平时不用，手电没了电池也没察觉。我们冒黑向教学楼和宿舍楼搜寻，转个圈就到了教师住舍。然而，这里根本无迹可循，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推理：刚才这黑影如果是校外人，我们没有办法查找；如果是在校学生，一定要回寝室睡觉，明天调查所有学生寝室，就一定能查出根底。可我又想，这个黑影如果与校长有牵连，事情就不太好办。而且我隐隐觉察到，校长是个谜，令人捉摸不透，背后很可能藏着有事。为了学校的工作，为了团结共事，我们最好适可而止。
但我心里明白，无论如何，礼堂半夜棺材声与校长绝不相关。既然今晚出师不利，没能抓到“鬼”，我们就想办法查“怪”。我对发小说：“那个‘鬼’消失了，我们今晚就守在礼堂，把那个‘怪’揭出来。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怎么发出棺材声的。”
“你真的听到礼堂发出那种声音了？”发小还是半信半疑，摸了摸脑门子说，“礼堂除了四面墙，什么也没有，我们怎么守啊？再说了，我们守在里面，那怪物还会进来吗？”
发小说得对，礼堂空着，后门直通食堂。靠食堂一面墙有两个餐口，靠教师住舍一面墙邻着我的卧室，就连学校搞活动需要的主席台也没设。搬进新校的第一个开学典礼是我作的报告，也是在餐口侧边临时摆了一张课桌。要守在礼堂，根本无处藏身，就算能守，也会挡了怪物的来路。我一时性急，没有考虑全面。要改变计划，现在还来得及。
“这样吧，我们到屋里休息。”我想了想，把手搭在发小的肩膀上说，“你可以安心地睡觉，我守夜。一旦听到隔壁有响动，我就叫你，前提是你要随叫随醒。”
进得门来，我让发小躺在床上，自己准备坐着看书，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礼堂每晚发出声响，都是下半夜在我睡着的时候，一旦开灯或是室内有了动静，隔壁顿时阒寂。我们必须在黑灯瞎火中守候，否则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干不成。
我把灯熄了，索性与发小躺在一起，两眼微闭着。不大一会，发小就发出了鼾声，好在声音很细，传不出去。我想着心事，迷迷糊糊，半醒半眠的。不知过了多久，猛然被一个沉闷的声音惊醒，而声音正是来自隔壁。原来我也熬不住，稀里糊涂睡着了。
我冒黑起来捏住发小的鼻子，轻轻把他推醒。也许发小在梦里还记着交代的事情，一睁眼便镇定下来。我扯了扯他的耳朵，发小会意，马上就听到了礼堂传来的棺材声。我轻声吩咐发小，两人紧靠着并行，到门口我就划亮火柴，如果怪物逃跑，我们用身体把他堵住。
棺材声不断传来，我们紧急行动。轻轻打开门，两人手挽手，小心翼翼的挨过去，最后终于堵在了礼堂门口。我事先准备了一盒火柴，这时迅速划火，可是亮光闪出，我们什么也没见着，棺材声早已消失。正不知怎么办，火柴已经熄灭，食堂里突然滚出一团黑影，贴着地面直接向门口冲过来，从我们中间箭一般地窜了出去。我感觉黑影毛茸茸的，杂有白亮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怪物。发小反应敏捷，一个旋风转，拔腿追了上去。我略一犹豫，也跟在了发小的后面。眼看那黑影已经越过了操场，发小跑得再快也追不上了。就在这时，只听得“汪”的一声狗叫，操场进口处出现了一个影子，不用说那一定是个人。
因为看不清楚，我们不知道这会是谁。直到走近了，这才认出来人是中心完小教数学的陈老师。原来陈老师有事，下午上完课回家走了一趟。他怕耽误今天的课程，急急忙忙赶回来，不想看错了时间，起来早了，一直走夜路走到了学校。刚才一条白肚皮花色狗惊慌失措地冲过来，出于本能的自卫行为，他奋力踢了它一脚，白肚皮花狗忍痛逃跑了。
竟然是这么回事，那条花色狗肯定是到食堂偷吃的，被我们撞上了。陈老师走后，发小突然问我：“礼堂发出的棺材声，会不会是野狗在作怪？”
“野狗能弄出这样的声音吗？”发小想的很幼稚，其实我自己也摸不着北了。我心里又出现了一个疑团：食堂重地，里面还住宿了几个工友，怎么就通夜不关门？
忙活了大半夜，什么都没有逮着，问题却是越来越大，事情也是越来越糟。
此后的很多个晚上，一到过了半夜，隔壁礼堂照样向我发出奇怪的棺材声。
“嗵！--------嗵！--------嗵！--------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