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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禅宗秘史 (2)

这就是菲尔·杰克逊在运动员职业生涯中的一些经历,那么后来他一步一步蜕变成场边的禅师的过程中,最关键的因素又在哪里呢?

1980年菲尔退役了,退役之后先去波多黎各执教了一支球队,干了两年被炒了,据说是跟那个队的核心球星不合,那也是菲尔·杰克逊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被炒。回到美国后,菲尔在CBA(Continent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大陆篮球协会)的阿尔巴尼队执教了五年,带队成绩不错,胜率超过了60%,并在1985年获得了CBA最佳教练的奖项。到了1989年,被芝加哥公牛队妙手点中,来到了公牛任教,替换了之前的主帅道格·柯林斯,从此走上了他传奇的职教生涯。

要说菲尔的职教生涯,最亮点、最核心的部分还得说他带的NBA历史上两个最伟大的超级得分后卫——迈克尔·乔丹和科比·布莱恩特,这两个人对菲尔·杰克逊的执教生涯非常重要,同时菲尔·杰克逊也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如果老菲尔不去公牛,乔丹恐怕没那么快拿到冠军,科比也未必。反过来,这两位超级球星也改变了菲尔的人生,在整个执教生涯中,他把最多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与乔丹、科比的相处上。

虽然乔丹和科比在菲尔的手下都获得了成功,但他们的成功历程恰恰相反。人生在世有很多成功,很多欲望,看你先解决、释放哪一个,而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先后顺序应该是,先实现自我能力的欲望释放,先证明和展现了自己,然后再获得整体的成功,为什么呢?先把自己要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自己痛快了,才会考虑到能不能让大家痛快,这才是一个正常的逻辑和心理。另外,在自我实现目标的过程中,我们通过磨难的历程也会悟到一些真理,如果自己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就算能力再出众,也不见得能拿到冠军,这时你就需要改为追求整体利益,追求团队的冠军。

乔丹1984年初入NBA时也是个人单打独斗,球都给他,其他队友全躲开让他一个人打,那可真是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啊!在波士顿花园的一场季后赛砍下63分后,把拉里·伯德给打傻了,伯德最后叹服道:今天这个上帝穿着23号球衣下凡了。总之,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乔丹是先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自我满足了,然后才开始不单打独斗了。为什么?因为他输够了,自己再怎么打,再得多少常规赛MVP,都无法在季后赛通过底特律活塞这道坎儿。当时的“坏孩子军团”活塞队是个非常出色的整体,这个关靠乔丹一人过不去,当输得明白了这个理儿后,乔丹才皈依成了一名非常出色的团队球员,该拿分拿分,该组织组织,才把全队带动了起来,才算称得上一个真正的领袖了,这就是乔丹的顺序。

再看科比,正好是跟乔丹反着劲儿来的。科比到湖人的时候只是一个高中生,一个角色球员,在那里早就有了很多全明星的大腕儿,奥尼尔、范·埃克塞尔、埃迪·琼斯等人,那时候的湖人就是联盟一流强队,没有科比单打独斗的份儿。在冲击总冠军的时候,内线站着巨无霸奥尼尔,外线又岂能容得下科比一场比赛投三四十球?所以,早期的科比其实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天性,敢怒不敢言,虽然和奥尼尔闹过不少矛盾,但菲尔·杰克逊来后拿了冠军了,而且还是三连冠,虽然科比偶有上佳表现,但队中的绝对核心还是奥尼尔。

直到2004年奥尼尔走了,湖人衰落了,这时候科比才算放开了,忍了这么多年也该疯狂一把了,毕竟冠军也拿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现在该是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乔丹是先展现自我价值,再皈依团队,所以科比其实是一个反着成长的乔丹,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篮球生涯有点儿拧巴,内心老较劲的原因。

老菲尔执教这两人,带乔丹就够费心的,能把乔丹扳过来接受三角进攻,接受整体打法已经很不容易了,可到科比这里就更费劲儿了。菲尔能改变乔丹,但终其执教生涯都没有真正地改变科比。老菲尔也曾讲述过他和科比的最大的冲突,那是在湖人队拥有四大天王的2004~2005赛季。在打小牛的揭幕战前,老菲尔正在屋里和老将霍勒斯·格兰特边看录像边研究小牛的打法,突然“啪”的一声门开了,科比破门而入,冲着菲尔发起了火,说他从报社记者那里听说奥尼尔在指责他,要求他做出一些牺牲,多往内线传球,他凭什么要求我这样做呀?我凭什么听他指挥呀!

老菲尔并没有指责科比,而是和格兰特一起劝说科比息事宁人,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免得影响球队团结,然后又把奥尼尔叫来不停地叮嘱,你们俩谁都别多说了,出去也千万别和媒体说。奥尼尔算是给了老帅和老将一个面子,出去后的确对媒体什么都没说,而科比一出去就跟众人和盘托出了,而且还是一通大骂。科比说的这些话,全上了电视和报纸了。奥尼尔看完就疯了,整个湖人队的凝聚力也随之散了。由此可知,菲尔·杰克逊能说服奥尼尔,却说服不了科比,能管得了乔丹,却管不了科比。

菲尔·杰克逊回忆说,乔丹真正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1991~1992赛季。在1991年总决赛击败洛杉矶湖人队拿到芝加哥公牛的第一个冠军前,乔丹对菲尔·杰克逊的三角进攻打法一直是将信将疑,因为1989~1990那个赛季他们在东部决赛中还是以3比4输给了底特律活塞,但到1991年是横扫活塞进军总决赛,接着4比1力克湖人,拿下了总冠军。经历了这个过程之后,乔丹才终于认可了菲尔·杰克逊,认可了三角进攻战术,能帮我实现冠军梦想,就证明这个好使啊!

在接下来的1991~1992赛季,球迷看到了迈克尔·乔丹的主动变化,他再也不是一个单打独斗的球员了,整个人一下转型了,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领袖,这才有1993年总决赛第六场传给帕克森的三分球,才有1997年总决赛第六战传给站在罚球线上科尔的那记中投,乔丹从此真正地信任了队友,但偏执的科比并不这样,没有人能够改变他。老菲尔早就看明白了这一切,所以在打完2004~2005赛季后休息了一年。

其实,早在2004~2005赛季中期菲尔·杰克逊就对总经理库布切克说过,也跟女朋友珍妮·巴斯说过,下个赛季必须要做出选择了,是留下奥尼尔还是留下科比,因为他们两人已经无法共存了。如果科比在我的队里,我就不执教了,我教不了他。赛季结束后,湖人队老板巴斯选择了留科比,因为珍妮·巴斯对菲尔·杰克逊说了,科比是父亲的一块宝,职业生涯起码还可以延续十多年,这就像银行里的钱你随时可以取,每个赛季的球票也好卖,拿不拿冠军不重要。

当时菲尔·杰克逊也曾提出过建议,想用科比进行三队交易,换来基德和马里昂,因为这两位都是无私的球员,基德能传球,马里昂防守出色,但老板巴斯回绝了菲尔·杰克逊的建议,所以在总决赛输给底特律活塞后老菲尔就离开了湖人,在老家歇了一年。

一年之后,湖人没能闯进季后赛,他又被请了回来。那个赛季开始原本是由姚明恩师汤姆贾诺维奇执教湖人的,后来因为汤帅身患癌症被迫辞职,接着又由老菲尔的曾经助教汉布伦带了半个赛季。

为什么菲尔·杰克逊琢磨来琢磨去又回来了呢?他离开时不是说了吗,只要科比在队里他就不带?主要是因为他看湖人输了一年,科比自己单干了一年,没有获得成功,既没能进季后赛,自己还有了伤病。他就是想看看科比有没有改变,如果变了没准还有戏,而另外一个原因是菲尔放不下自己的女友,珍妮·巴斯相当于湖人队的郡主,毕竟是老巴斯的亲生闺女呀!

没想到回来一瞅才知道,科比不但没有变,而且抡得更厉害了,接下来的2005~2006赛季科比连破个人纪录,连续多场拿下40分、50分,还有对猛龙队的81分。菲尔·杰克逊一看,好家伙,这小子还那样啊!但好就好在他有容人之量,他与科比在合作中慢慢形成了某种妥协,你想拿冠军可以,但你也要让我三分,然后我围绕你科比组建阵容,咱们一个目标,慢慢努力,科比也算是低了头,退了一步,这才有了2009、2010年的两连冠。

其实早在去年拿了冠军后,老菲尔就已经萌生了去意,他曾跟自己很熟悉的好友ESPN的专栏作家比尔·西蒙斯说过,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年岁大了,感到累了,再加上臀部动了手术,走路很费劲儿。已经是六十五的花甲老人了,差不多也该歇着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季后赛征程中他也发现科比老了,特别是在2010年季后赛第一轮对阵年轻的雷霆队的比赛中,科比一共三次从自己的膝盖里抽水,咱不得不说科比真条真汉子,随后在打太阳、凯尔特人的比赛中恢复了状态,仍然能飞能跳能得分,而且手感不错。但科比的神通无法阻拦岁月的侵袭,从细节中菲尔已经看到科比正在从他的职业生涯巅峰期慢慢往下滑。科比不但老了,更可怕的是他老了之后还是不能改变自己。

乔丹老了的时候,不能像年轻时那样飞了,就采用了更多的后仰跳投,开始使用全队的力量,把队友们团结起来,给队友们喂球。关键时刻该我攻的时候再出手,乔丹明白这个理儿,但科比永远不会改变自己,他仍然觉得自己还是二十五六岁。老菲尔是个聪明人,我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办呢?别再来个晚节不保,干脆撤吧,湖人的未来因为科比的老去很难再续辉煌了。

后来因为各方面的劝说,菲尔·杰克逊答应了再留一年,那么到去年的季后赛就看出来了,科比由于年龄和伤病的影响,状态下滑很明显,在与小牛的四场交战中,总共只有一次突破上篮,其他的全是外线的跳投,正应了老菲尔去年跟比尔·西蒙斯说的这些话。

菲尔最终告别湖人,虽然就像拳王阿里一样,没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但这已经算是不完美中的完美了。改变不了科比,不如敬而远之,日后你就好自为之吧,至于湖人将来怎么样,我老菲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知大家是否记得这一幕,在季后赛被小牛横扫的那一场,当湖人被一阵三分雨浇得落后三十多分的时候,老菲尔坐在场边看着自己的球队乐了,露出了老僧入定般的神色。一切都结束了,二十年的成就带给他的回忆,在终场哨声响起之后也都成为了历史。

老菲尔年轻时是个很疯狂的人,但也是一个很爱思考的人,比如说他从一个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如果时间允许,他能开车的话绝对不会坐飞机,不赶时间。他喜欢一路之上开着车思考,喜欢独立的空间。每年从洛杉矶回蒙大拿的家,老菲尔一般都是骑摩托车,不坐飞机,就好像是从北京开车奔内蒙古一样。

老菲尔能琢磨事儿。1998年东部决赛,公牛队面对的是米勒率领的印第安纳步行者队。步行者很年轻,给了公牛巨大的冲击,当时乔丹、皮蓬、哈伯这些人都进入职业生涯的晚期了,不再有年轻时那么出色的运动能力。老菲尔在没赢下步行者之前说过这么一句话:过了步行者这一轮,我们就是冠军了。

为什么呢?西部冠军犹他爵士早就横扫了对手,早早地等在了总决赛舞台上,而且一等就是九天。老菲尔说,如果我们打犹他,我们准是冠军,因为爵士跟我们公牛一样老,确切地说是更老,老打老,乔丹、皮蓬对马龙、斯托克顿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年轻力量的冲击了,最后公牛艰难地赢了步行者,比赛打到了抢七。

在去盐湖城的飞机上,老头儿就说了,咱们这拨人终于能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了。什么意思呢?老头儿不但早就料到能赢得总冠军,能赢得第二个三连冠,也想到了这就是最后一个赛季了,因为接下为联盟可能会停摆,乔丹未必再回来,皮蓬合同到期也要走,公牛马上就要作鸟兽散了,这支历史上最伟大的球队过了这个赛季恐怕再也不复存在了。由此可知,菲尔·杰克逊想得多明白,是个多么远见卓识的人,每件事他都能想得很明白,能洞明世界。

老爷子走了,回家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去了。最后,唯有祝愿老爷子,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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