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她怕睁开眼,流下来的不止是一滴。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
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掉泪。
发誓,她将失去所有感情。
发誓,她不会再被任何事情动容。
发誓,她的感情从此灰飞湮灭……
爱情是一切的原罪。
因爱而得的幸福,那永远带着罪孽。
或许爱恋是真的,只有幸福是假的,曾经以为的花好月圆,不过是命运的停息转弯。
“王爷……”幽兰站在律凌高大的背影身后。怯怯的叫唤着。
律凌寒眸紧缩,紧盯着不远处正做绘画的女子。
一身红艳胜血的华缎锦衣被灿烂的阳光镀上一成金色。黑墨青色吹于腰摆。被沉稳的风,吹得丝丝动容。白皙的手指握着毛笔,在宣纸上点染声。
色。神情专注。皙白嫩滑的皮肤仿佛水一般清透。又如空气一般透明。美得超然万物。近乎假象。
律凌静静的在远处叹为观止。不敢站在阳光下与她并肩。
哀叹一声。神色不由暗淡。
“她,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律凌暗哑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被风拂起,被云埋没。
“回王爷,王妃在中午十分,向奴婢要了纸笔,之后就一直在那了。”之后王爷就回来了,在之后就一动不动的着她。直到残阳如血。
“她在画什么?”
“回王爷,奴婢不知。”
“你猜一下,她在画什么?”律凌的话不尽让幽兰一惊。从前的律凌王从来不做假设性的判断。今天竟然……
“可能是在画花花草草吧。”
大家闺秀的小姐,都是书香门第。为了不输样子,都是琴棋书画各会一点的。
“幽兰,你说,她最想要什么?”律凌又说起来假设性的话。又让幽兰措手不及。
“幽兰不知。但是王爷可以去问问王妃想要什么。”
“问吗?”律凌冷哼一声“应该最想要我死吧。”
带着自嘲的口气。转身欲走。
幽兰看着律凌那邪魅的脸上布满哀伤,不尽心痛。
“王爷,恕奴婢愚拙。但是,奴婢知道。如若不迈出第一步,是绝对不会有第二步的。就算第二步是绝路。也要绝境逢生才是啊!这不是您告诉我的吗?
律凌停下脚步。冷冽的眸光深深的望向翩舞。
正在此时。
翩舞倏然回头。空气中,赤luoluo的目光摩擦出火花。
翩舞嫣然一笑。
那笑容是一张虚无的面具。
隔着彼此触及不到的距离。
“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有偷窥的癖好。恕臣妾无意回头。”翩舞低下身摆盈盈一拜。语气温柔,却毒如尖刀冰刺。捅进律凌的心窝。
律凌信步上前。看着桌上翩舞一直在画的画。
“为什么画夕阳。”画上一片火红的夕阳。如血般染红了朵朵流云。
“不是夕阳。”翩舞的目光也落在画上“是极光。”
“极光?可这根本没有光的感觉。”律凌看着这画中之天空和头顶上的天空正是相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这画中多了一份说不出的哀伤。
是因为著画之人的悲愤吗?
还是天空的残缺呢?残缺这份哀伤……
翩舞摊开画桌上的残阳。从画下又拿出一道阳光“是消失后的极光,光为九道。各带残缺。”
果然残阳身后压着八张画着天空的画。
这画是从描绘阳光的变化。
第一张,是布满阴霾的阳光。第二张,是被云围困的阳光。第三张,是挣扎殆尽的阳光。第四张,是奄奄一息的阳光。第五张,是血洒天空的阳光。第六张,是染红流云的阳光。第七张,是血色弥漫的阳光。第八张,是以剩残骸的阳光。第九张,是步入永眠的阳光。
看完着这九幅阳光。犹如亲眼目睹了一场杀戮。心灵被狠狠的折磨。最后死亡。
“为什么要杀死这片天空的太阳?”律凌静默的看着翩舞。
翩舞一直看着天,看着最后一道血红的阳光沉入地平线。最后挑起胜利的嘴角,轻声浅笑“因为我恨它,是它夺走了最后那道极光。夺走了苍凉最后的目光。
“苍凉?”律凌皱着眉头看着翩舞几乎失笑的脸“他是谁。”
被这么一问。翩舞不再笑。而是很平静的转头看着律凌。眼底一片死寂。
“是我死去的孩子。”
日子如死去般平静。
犹如一滩死海。没有一丝波澜。连一个小小的涟漪都没有。
有的只是那窒息般的陌生。
生活带着血的腐朽味。
带着冰冷的寒流。每天一天一天过着同样的日子。
不疼不痒。却让人痛苦到发狂。
每天井然有序的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如说好般,有着不可拆散的默契。
翩舞自从恢复了体力之后,每天早早起来。在院子里作画。
而律凌更是奇怪。
每天不休不眠站在凌轩殿门口。等着翩舞从死寂的夜里醒来,然后在她睁眼一刻消失。
翩舞作画。律凌总会躲在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看着。
翩舞画一天。律凌就在黑暗的角落等一天。
夜晚,继续站在凌轩殿门口,等着公主的苏醒。
犹如做错事的王子,不能靠近公主,却躲起来保护她。
她可以不让他靠近,但却阻止不了他爱她。
是一种溶进骨子里的爱。
无法割舍。
入夜十分。
浩月当空。黑夜却依然寂寞。闪动的星星连成线,撕开了夜空的丑陋面纱。显得狰狞。
夜半的冷风显得凄楚。
虽然已经入春,但夜晚,却比寒冬更加冷冽。
凌轩殿外,树影斑驳。苍凉的风吹起浮尘。有种卷起千堆雪的感觉。
俊挺高大的背影,被惨淡的月光出卖,打在凌轩殿的白色纱窗上。
风把阡陌的发丝打得凌乱,飞舞在空中。如万千蝴蝶,争抢相拥那高大俊挺的身影。
翩舞静默的倚靠在牙床的床头。凝视着纱窗上的身影。
久久不能闭眼。
每个晚上,她都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然后静默的站在那,直到晨以拂晓。他的身影才会从纱窗上滑溜。如鬼魅一般的影子。被晨。
光穿透。灰飞湮灭。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能不能忘记你了。
她一再的告诫自己,不可以看他。不可以让他牵动情绪。
你已经死了。
没有感情了。
但是失败了。
渐渐的,她也养成了习惯。每夜都会倚靠在床头,望着他的影子出神。
直到夜将发白,天将拂晓。她才如任务般穿上衣服。一如既往的作画。
而律凌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每天躲在黑暗之中凝望着她。仿佛只要看着她,就已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