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也。”罗凡朦胧中醒来,刚要侧身坐起,胸口一阵剧痛,不觉叫出声来,一双柔荑轻按住他肩头,又将她扶躺在了床上。这罗凡方才转醒,双眼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以为回到了武当山,一把握住那女人的手叫道:“嫣儿。”
却平白挨了个耳刮子,打的不甚重。啪的一声声音却极响。
“呸,谁是你家嫣儿,睁大你的眼睛瞧瞧,姑娘我是谁?”女子怒骂道,却仍又给罗凡盖上了被子。罗凡却觉自己在被中裸着上身,只是胸口上了膏药,正缠着白布。又细眼去瞧床前女子,只见那女子姿容虽丽却难掩憔悴,一双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正是耶律宝琴。
罗凡面上有些尴尬,耶律宝琴瞧他神气恢复,想必伤也好了三四分,笑道:“你莫要误会了,我从未做过郎中,你的伤全是那喇嘛给你治的,这纱布也是他给你缠的,你的身子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身处的房间摆设极是华丽,东厢墙上挂着一幅唐代吴道子、韦无忝、陈闳三人绘制的《金桥图》摹本,罗凡望向墙角,果然那喇嘛正闭目盘膝打坐,周身青烟寥寥,想来正修炼什么极上乘的武功。
耶律宝琴又道:“你放心,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话便问,这喇嘛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怕什么被他听见么?”罗凡张嘴,忽觉胸口一阵气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耶律宝琴伸手掩住他的嘴笑道:“你歇歇儿罢,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咱们还在归德,那归德的府尹大人早被吐蕃的亚泽部族收买,宋使被刺杀也多半与他有关,这地方的主人家虽是汉人,可他的一应家小妻室全在咱辽国,加上周边有我辽国武士乔装拱卫,安全倒也安全,若是那府尹大人真找上门了,咱们也可以与他拼上一拼,他心中有鬼,只怕也不敢把这事闹大。”
其实这耶律宝琴还有一句没说,这处院子实则是他们辽国在归德的一处据点,这辽国主上一方霸主,对北宋的花花江山心向往之,所谋者大。不过耶律宝琴能将罗凡这个汉人带到此处避祸也足以证明她对罗凡的情意了。
耶律宝琴又道:“这次我们能脱身全赖喇嘛与我肖师傅掩护,子玉师傅我已经让他外出打探特使消息去了,你在这儿什么事也不要想,好好养伤,那宋皇让特使出访大理必定交给了他旨意信物,咱们将它盗了出来,彼时是去是留还是回武当山,全看你的意思了。”
那喇嘛却是猛地站起,神色急切,一字一顿道:“你不能回武当山。”耶律宝琴与罗凡回头望来,这喇嘛还要再言,可惜他来自吐蕃,于中原汉字文化十分生疏,急切间反而口不能言,言不达意了。
急切间,只见喇嘛右手并指成刀,蹲下身就在那地砖上如切豆腐一般,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大字“去大理”
直到写下这三个大字,他神色才见舒缓,仿佛将心中所想之事全部一股脑都说出来。罗凡与耶律宝琴看了半天,似看懂了他所写的,他又用手往那地砖上一抹,那地砖仿佛豆腐做的一般,荡起一撮儿灰,被他吸入袖口,再看那大字,却是一个都不见了,被他抹的一干二净,只是仔细去看,方才写字的地砖平白比其他砖面矮了寸许。
耶律宝琴笑着道:“果真好玩,倒是比肖师傅隔空敬酒的法儿要好看的多。”
喇嘛张嘴一笑,只是把眼去看罗凡。
罗凡知道人不可貌相,眼前喇嘛分明是个高人,况且于己还有救命之恩,于是脸上神色愈见恭敬,上前扶住他双臂道:“先生可有什么话要交代,不妨直言。”
喇嘛笑着拍手点头,俯身又要用手在地上刻画,耶律宝琴脸上终于变了颜色:这喇嘛若将这房间好好的板砖地面糟蹋的坑坑洼洼,自己这个辽国公主在下人面前面子上也端不住。
耶律宝琴道:“我给你去取纸笔。”跑到屋外,不消片刻便亲自拿了纸墨笔砚进屋。
喇嘛似已等得不耐,急拿上了笔,想来文化差异,汉字在他写来十分吃力,他虽是十分用心,往往一个字却通常要花上一盏茶的功夫去写。
幸而罗凡也是半吊子货色,若不是这几年师傅刻意教导,他现今也只能将字认全了,若论笔上的功夫也只比这喇嘛稍有所强。
耶律宝琴瞧这喇嘛写字十分吃力,初时只觉好玩,可看到后面却觉得这喇嘛心志十分坚韧,比自己要强上许多,这样的人物是万不能亵渎的。
于是越发用上心来,不以公主自居,对这喇嘛越发有了亲近之感。这一番写字直写了两个时辰,显然也花费了喇嘛不少心力,罗凡拿过字表,只见开头便写的是:吐蕃密宗赤松喇嘛自表。那罗凡与耶律宝琴相视一眼皆心惊不已。
这赤松喇嘛据说已到古稀之年,在密宗地位崇高,乃是吐蕃第一高手,只是吐蕃与中原交通闭塞,若是赤松喇嘛这般实力的人物放到中原,那也是能呼风唤雨,雄踞一方的武林霸主。
只是名副其实,想不到赤松近在眼前,罗凡与耶律宝琴却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喇嘛极费一番功夫,写下的东西究竟包含了什么机密,那吐蕃结盟西夏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晦,咱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