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嬷嬷一抖,头一抬,神气上来了,咬牙大声说:“回,回林姑娘,奴婢说完了。”到底上了年纪,说话有些漏风。
“那你就不要乱插嘴了,下面我可是开始说了。”林黛玉微微一笑,淡定地朝秋叶使了个眼色。这是她的作风,一向先让当事人辩解一番,说完了,便得安静地听着她的结论。
秋叶点点头,赶紧从袖子里头拿出一张单子出来,递给林黛玉:“太太,姑娘,这是前天,昨天,最近两天的厨房采买单子。奴婢在帐房让管嬷嬷家的男人抄下来的。经奴婢核对一遍,无误,今天早上的还没有入帐。”
林黛玉‘嗯’了一声,淡淡地说:“秋叶姐姐,麻烦你把这个给管嬷嬷看一看,是不是她家男人的笔迹!另外,问一问,确认一回是不是这两天厨房买来的东西。”
秋叶又把那单子拿给了管嬷嬷:“管嬷嬷,你看看,这上面可是厨房这两天买来的东西明细,这笔迹是不是你男人的。”
管嬷嬷有些发蒙,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胡乱点个头,心想,看你还能从上头看出什么花样出来,反正,这帐,是做得平得不能再平了。自家男人和自己,多年的契合还是有的。
秋叶朝林黛玉一看,得到她的示意,便大声念了起来:“猪肉,一百斤,每斤三十文,牛肉,八十斤,每斤二十五文,白菜,二百斤,每斤二文,芹菜……”
“好了,不用念了,下面的,管嬷嬷可要听清楚了。”再次微微一笑,林黛玉又对雪雁说:“把你这几天打听来的东西,大声念一念。”
雪雁闻言也从袖子里头拿出一张单子,脆声对封太太说:“回太太,姑娘,这是奴婢这几天,每天早上,在市场上,亲自问来的。”
然后,对朝着管嬷嬷大声念道:“猪肉,每斤十六文,若是超过五十斤,每斤则是十四文。牛肉,每斤十三文,超过五十斤,每斤十文。白菜……”
不等雪雁念完,管嬷嬷的脸就一阵白一阵红,浑身冒汗,哆哆嗦嗦着跪了下来,大声叫着:“太太,太太,饶命啊,是奴婢,都是奴婢错了。太太,奴婢猪油蒙了心,眼粪糊了眼,昧了心肠,请太太饶命啊。”
怎么这么子点胆量,好歹你也是多年的嬷嬷级别的人物啊。林黛玉心内对她的鄙视又加了三分,若是你抗上一会,我还能给你找出一条骨头硬的优点出来。
封太太听了皱了下眉头,心里虽然气愤,到底还是让林黛玉去发落,自己不打算理会她。依然喝茶不语。
旁边的两个管事嬷嬷,不用说,也都是心里有鬼的,见管嬷嬷这么快倒下,眼中虽是看不上她,有胆做没胆抗,不过,大家同生共死,还是赶紧一起跪下来,一起叫着饶命,见太太只是不理,便一个劲地朝着林黛玉磕起头来,不住嘴地叫着:“姑娘,姑娘,请饶了奴婢。”早把几天前的轻视给扔到一边去了,眼前只望着这林姑娘开恩。
林黛玉也不理,只是看着她们,这种人,拿住了是死的,放了便是活的,刚才还拍胸脯,拍大腿的,指天证地,气势杠杠的,以为别人侮辱了她们高尚的品格了一般,现在呢,又不要命的磕头求饶,一点节操也无。真真是,奴才!
见林黛玉也不理会,她们也不敢再磕下去了,再磕下去,头都要流血了,心里乱想着,这个林姑娘,果真是个冷心黑肝的人,这么感天动地的架势都不理会,平时,这一招拿出来,就是府上的太太都架不住,闹到最后,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小小的责罚,不伤根本元气,一阵子过去,便又能连本带利的拿到手中。所以,这些年,才顺风顺水,从一个奴才做到外头都田产店铺日子丰富。可是,今天,为什么,对着一个如花似玉,仙子一般的小女孩子,这一招,反倒不好使了呢?
三个尴尬地抬起头,不知下一步怎么走,人家油盐不进,把自己晾得鱼干一样,还怎么好意思张嘴啊。
林黛玉把杯子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饶是如此,那啪的一声,也把三人震得心里一颤,手不禁都握得紧紧的。
“不磕了?还是觉得磕了这么多,够了本,足够抵了你们的错?”林黛玉淡淡地看着三人,面无表情地说,眼中冷意犀利尖锐。看得几人心惊。
管嬷嬷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便赶紧又磕起来说:“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绝无此意,只是,只是,这都是奴婢们错了,请姑娘处罚。”
林黛玉看着她的眼睛,见她慌忙地躲闪着,不由得好笑地说:“管嬷嬷是府上的老人了,知道咱们府上的规矩,那您自己说一说,犯了这般的错误,依着……家……法,该如何处罚?”特地,把家法念得重重的,成功地看到她白了脸,果然,到了现在,还是心存侥幸的家伙。
管嬷嬷眼珠四处乱溜,几次落在封太太的身上,明显是想让她出头解决今天天的事情。只是可惜,今天,封太太只打算看戏,动也不动,好像在品着琼浆玉液,瑶池仙露,喝得滋滋的,好有味道,对她们的求饶的目光,恍若未闻。
“这个,这个,请姑娘示下!”不信你个小丫头敢朝我这个老人儿下手,到底还有太太的面子在呢。打量着林黛玉年纪小,不过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顶多丢个脸子,失些银子,还是会让自己和从前一样躲过去。
可惜,林黛玉不是她的知心姐姐,更不是圣母玛丽亚,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思,便对秋叶说:“看来嬷嬷年纪太大,脑子不好使了,除了银子钱,别的正经的却是记不得许多了,秋叶姐姐,麻烦你给嬷嬷提个醒。若是记不住,就想法子,让她记住,最主要的是,叫她先记住,如何做一个忠心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