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冰冷刺骨,像是刀尖舔过肌肤,寒铁穿过身体。
伤痕累累的身子,印满屈辱的痕迹,那点点紫红似是风中摇落的红梅花瓣儿,躺在茫茫雪白上,刺眼耀目。
氤氲缭绕,水雾迷蒙,华澈池中的泉水细细流淌,水声潺潺,绵绵不绝。
这温泉,一年四季不停歇,永不枯竭。
朦胧的目光穿过渺渺水汽烟雾,乌黑的大眼中没有一丝光彩,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了娃娃。
水面上轻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一片白雾中,恍惚印出一张绝世无双的脸,黑鹰一般冷绝的黑眸中透射出肃杀的寒光,冷冷望着她,似乎……在嘲笑她……
“不……”悲愤痛喊,双手猛然挥舞,想要挥去那噬人心魂的容颜。
袁慕寒,你害我至此,害我至此……好恨,我好恨……
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这具肮脏不堪的身子,任那泉水洗一百次一千次也洗刷不净,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懂,不懂……
忽然,她笑了,笑到眼泪横流,笑到抽搐。
慕容沁兰,你早就死了,凤凰台上跃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所有的亲人,都死了……
因为她,慕容氏全族惨被斩杀殆尽,罪人,她是罪人……
那个天真单纯的慕容沁兰,死了……
如今的她,只为一个目的而活……她的人生,早已灰飞烟灭……
三日后,东豫国公主司幽兰远嫁荆国,两国联姻。
荆国皇城,凤陵。
街道熙熙攘攘,人潮络绎不绝。
马车内的女子,撩开车帘望着外面喧嚣的尘世,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
荆国,她回来了……
袁慕寒,你一定想不到,所有人都想不到!
辉煌肃穆的皇宫铺盖在冰天雪地中,白雪茫茫,却掩不住金碧辉煌的闪耀。
青砖铺路,玉石为阶,时而有手持长剑的侍卫列队巡逻。
朱红色宫墙将宫里的世界与外界隔绝,皇宫,对有些人是极乐天堂,而对有些人,却是人间炼狱。
慕容沁兰拢了拢貂绒坎肩,微风吹过,几瓣儿雪花飘落在她的发丝中。
蔚然跟在她身后,数名宫娥跟随其后,在一名年纪稍长的公公带领下,一行人缓缓走在皇宫里。
宫里,几乎没变,依旧是她记忆中的画面。雕栏画栋,飞檐斗拱,气势宏伟的殿宇,奢华富丽的楼阁,拱桥流水,园林水榭,霸气而不失柔和,庄严而不失灵性,风景宜人,华丽辉煌。
慕容沁兰忽然停下脚步,侧身仰头望去,远方轻烟飘渺处,那隐约可见轮廓的高台赫然矗立,那里,是皇宫最高的地方,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宫里所有角落。
记忆中,某个角落坍塌,脑海中回荡着那一幕幕画面,那天神般俯视一切的男人,那绝色倾城的女子,那阴狠残酷的冷笑,那悲天恨地的呼喊,一幅幅画面,像是画卷一般,铺展开来。
那些痛苦的回忆,鲜明的不可思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里……是她魂断命殒的祭台,凤凰台……
泪水,忽然间模糊了双眼,她仿佛看到那血红的身影,绝望凄然的跃下,狠狠的坠落,鲜血四溢,她的泪,洒落在空气中,蒸发成缕缕烟雾,散去了……
“公主,你怎么了?”身边的蔚然轻声问,见到她眼中的水汽时,些微诧异。
深深吸了口气,硬是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收回目光,“没事,有雪花飘进眼睛里了,走吧。”
领路的公公将她带到景德殿,让她在殿外候着,便闪身进入殿里。
等那公公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对她恭敬道,“请公主移驾香兰苑。”
“公公这是何意?不是来觐见皇上的吗?”慕容沁兰凤眸微挑。
“这……公主长途跋涉而来,想必劳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晚,待明日”
“不,本公主现在就要见到他。”不等他说完,慕容沁兰绕过他,一把推开景德殿大门。
吱呀一声,殿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洒进阴暗漆黑的大殿,空无一人。
“他……皇上人呢?”慕容沁兰转过身问。
“这……”公公支支吾吾的,想了一下,说:“回公主,皇上……此刻在凤凰台。”
她猛的一怔,神思漂游,眼神望向远处那巍峨耸立仿佛升入云霄的祭台。
他在凤凰台……
目光凝聚,她禁不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