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龙腾凤舞。
偌大的殿堂,空荡寂静,却依旧不掩其气势磅礴。
宽大的桌案上,一双厚实有力的手缓缓展开一幅地图。站在案后的人仔细端详,不知不觉就站了半个时辰。
殿门被用力地推开,一名老公公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一见案后的人,“噗通”地跪下,弯腰一拜:“奴才拜见皇上!”
案后的人身着芩绣皇锦,头束明珠金冠,不过负手在那里一立,浑身就透着一种威压,让人神色一肃,不禁臣服。
芩皇不紧不慢地伸手卷起地图,瞥了底下那人一眼:“何事?”
“回皇上,太后急事召见。”公公喘过了气,毕恭毕敬地回答。
芩皇闭眼沉吟片刻,挥手:“摆架!”
公公忙爬起来,正要出去打点通报,忽然芩皇动作一顿,公公敏锐地察觉,抬头一看,见着殿外有一名带刀侍卫没有经通报就径直走了进来。
芩皇不紧不慢地折回案后,说:“罢了,你去回太后,说朕今晚会陪她老人家用膳。”
公公想说什么,但余光瞥见那名无礼的侍卫,只得躬身领谕:“喏——”
听着老公公掩上门后走远的脚步声,侍卫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上前呈上。
皇上伸手开信,一目十行地扫过一遍。
“方与防没查到什么吗?”
侍卫低头正色说:“属下不知。”
皇上皱起眉,似乎是不解。
方与防在信上说对蝶梦楼的背景有了些眉目了,却没说有些什么背景,多半是还没查明证据,不敢胡乱猜测。
倒是井潇然那边,派去的侍卫回报,井潇然已经入了欢喜楼,得知欢喜楼背后是江湖帮派大力帮。
到底是市井长大的人,比起方与防这种根正苗红的官家子弟,要更了解那些江湖术士的想法……毕竟六扇门,废除已经许多年了。
那些江湖术士,只知争勇斗气,建立了所谓的“武林”,扰乱我朝廷秩序,顽劣难驯。
“皇上。”底下的侍卫见皇上很久没有吩咐,出声轻唤了一声。
皇上回过神,挥了下手:“你下去吧。”
侍卫躬身一拜:“属下告退。”
空荡的殿堂,随着门外的光线照进又隐去,回归了之前的沉寂严肃。在那之上,殿堂正中,只有一人傲然睥睨。
暖房中,闷热的让人昏昏沉沉,其中还夹杂着各种脂粉香气,冲的人头昏脑涨。光线昏暗的房里一切都模糊不清,只偶尔能捕捉到一些低声密语。
“叩、叩。”
房里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停止。门外的人等候了片刻,便径自推门进来。
房外的清光忽然射进这个房间,有一种像是秘密被大白于天下的尴尬。
那秀气的公子尚在门口站着就已经皱起了眉,别过脸,用袖摆轻掩着鼻。
身后的护卫立刻迈入房中,径直走入房里,在那两汉子和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面前的桌前运气一拍,掌风刮开了房里所有窗户,人顿时就清醒了。
“哪来的小子!”屋里的老汉子猛瞪一眼,两脚在地上一跺,顿时地面都微微震了一下,眼看就要发飙,但当其余光留意到那个不紧不慢地转过屏风的人时,忽然收起怒容,皮笑肉不笑,冷嘲热讽地说:“到底是‘大家闺秀’,不仅规矩多,连到了别人的地头也端着架子。”
阮靖唯自来翰县后一身男装就不曾换回去,此时似笑非笑的淡然倒像贵公子一般,但只是看了那人一眼,目光落在桌椅上,似乎连碰一下都不愿。
另一边,另一个稍年轻些的汉子打发了那些姑娘,整了下衣衫,起身笑着作揖:“靖姑娘。”
“杜越。”阮靖唯看也不看对方,只是低头盯着那张凳子。
杜越一手拎起那张凳子,随手就扔出了窗外,伸脚一引,将不远处的太师椅勾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到阮靖唯身后。
阮靖唯瞥了一眼,也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不过还是敛了袍子坐下,轻描淡写地说:“到底是‘大家闺秀’,根深蒂固的性子就是改不了,庸脂俗粉也看不习惯了……呵,张阁主不要介意。”
张裕冷哼一声,表面没有说什么,心里是把那高傲的黄毛丫头骂了个遍了。
李中禹默默打量过两人的表情,出来装作和事老的模样:“两位,今日厨房得了一条大鱼,等下可有口福了!”
“老子不爱吃鱼,没有肉老子觉得没意思。”张裕脱口便吼。
“那还真是不巧,阮某是南方人,口味清淡。”
李中禹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直骂张裕这老糊涂。
就算眼下阮靖唯在北方不得势,可藏海宫那深厚底蕴就在那,哪是他们这些帮派动的了的。何况这只不过是一些挫折,不用些时日就能恢复过来。
阮靖唯这边喜怒不形于色,李中禹不好猜测她想法,不过肯定心情不太好就是了。
三人好不容易移步到餐厅。李中禹一边命人布菜,一边朝张裕使眼色。
张裕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靖姑娘,此次前来翰县可愉快?”
阮靖唯淡淡说:“认识了个有意思的人。”
李中禹暗里笑了笑,举着酒杯朝张裕那边一敬:“说来,是我楼里的新人,张兄还没见过呢!”
张裕自然猜到是谁,这会立刻黑着脸不吭声。
李中禹心里权衡了下,抬手招了人来:“加双碗筷,把萧公子请过来!”
“这小子本事还挺大,要李楼主亲自介绍。”张裕不冷不热地丢了一句。
李中禹客套地笑着:“别看我粗汉子一个,我也是很重视人才的。”
张裕冷笑一声:“你小子也本事了。”
“过奖、过奖。”
阮靖唯默默看着这两人,抬手抿了口酒。
不一会,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响,底下的人领着那年轻掌事前来。
井潇然装作不认识张裕,只朝李中禹和阮靖唯行礼。
李中禹起身笑着拉他入席:“萧老弟辛苦了,药茶坊生意如何?”
井潇然暗里偷瞄了张裕一眼,正色道:“一切已经步入轨道,生意逐渐稳定了。”
“不要太着急,”李中禹拿起酒杯,朝阮靖唯那边比划了下,“清风坊也并非一朝一夕才到如今地位的,你若有不懂之处,你要多向阮坊主请教。”
阮靖唯神色微动,举了下酒杯:“李楼主抬举了。”
李中禹一番话意在提醒张裕,瞥见张裕神情已变,这才介绍起张裕来。
萧夕忙起身一拜:“小生见过张阁主。”
张裕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然行这大礼,是帮你上头主子炫耀,还是给我赔罪?”
萧夕起身回到座位上,认真道:“不过是给前辈的礼节罢了。”
“哦,忘了你是读书人,什么礼数的就和阮坊主一样多。”张裕“恍然大悟”,拿起酒杯还特意朝阮靖唯那扬了扬。
阮靖唯嚅了嚅唇,竟然笑了笑,最终还是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眼底有些别样的落寞。
李中禹听张裕一句接一句,心里又急又疑惑。
据他所知,阮靖唯虽然经常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却绝不是好脾气的人。今日先是在后堂让手下坏了气氛,后来也话里带刺,但是一直摆出怒容,架子也端不起来,这着实有些奇怪。
传膳的下人陆续来上菜,第一道便是一盘香气四溢的红烧鱼,张裕见了,一张老脸顿时成了锅底。
张裕愤愤不平,阮靖唯却是若无其事,依旧一副不明了的态度,让李中禹琢磨不清。一顿晚膳之后,阮靖唯最先离席,随后萧夕也告退。
剩下两人在餐厅又嘟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