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这么笨拙,即便曾为人妻。他看着她,颊染飞霞,长睫落下阴影,眸中似怜似叹。单手扣住纤细腰肢,他突然一手拉下她缠绕在颈上藕臂,上身往前一倾,顿将她滚压到门后墙壁上,啄吻啃噬,继而长驱直入,缠绵其间。
狂烈而急切,像是隔了几世纪的再次相遇而生的慰藉,不顾一切的冲撞,直把她的薄唇碰得受损,淡淡甜腥味漫起,杜丹青伸手去推他。他扣住她腰身的手即时抓住她的两只手绕到背后箍住。
“江……”
得空的薄唇好不容易逸出一声轻呼,随即又被封缄。直到她手脚发软再支撑不住,只能靠在他胸前轻喘。他则伏在她耳畔喘息,灼热的气息破散在她敏感的肤上,暖融又熟悉。
曾经,多少个夜晚她迷恋他身上的味道到不得不等他回来,拥着他才能安然入睡。而后,他独独留下她一个人,空荡荡的房,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心,每天每天都有冰冷的风从空洞的胸前穿过,像冰刀雪刃。她开始每夜每夜枕着泪入睡,依然执拗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在她悬在生死边缘的时候。
她手上突然生了力气,一把推开他,黑暗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看到那一双清寒如冷星的眸子。
他脸上定是带着讥诮的,她几乎能猜测得到那是怎样一种好整以暇的睥睨姿态。
“这是你的欲擒故纵么,杜小姐?”
深吸口气,唇上隐隐作痛,杜丹青身体靠上背后的墙,两手环到胸前,即便他亦看不清她的样子,她笑,毫不示弱:“江总以为呢?”
“倘若是,”他弯腰,隔着半臂的距离睇上她盈亮的水眸,唇染淡笑,“很荣幸的告诉你,似有成效。”
“如果不是,同样荣幸的告诉你,我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然后?”她十指蜷缩在掌心,竭力不咸不淡的反问。
“希望你多多学习,以求佳绩。”
他开门离去,走廊投射在他身上的光一闪而逝,只由得她抬眼瞬间瞧见他完美侧颜,依然叫她心动不已的侧颜同样叫她心恨不已,痛难言的侧颜。待那门锁扣上发出一声轻响,黑暗里,杜丹青蓦然抓起手边不知是哪件无辜的摆饰,使了全力扔出去,就听一声炸响,零落碎裂。
蜷缩在蹲下身,她隐没在黑暗里,好似她也是这黑暗里的一者,永恒的浓黑,再没有一点光亮能落到她身上。
每一日都像是一场搏斗,他和她便是那笼中相对的利兽。杜丹青可以肯定,江鼎文很明白她此刻心思,明白到在她每一次出手的时候都能四两拨千斤的推诿回来,明白到每一次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而他却是那好笑的站在一边看戏的看客。
她的演技太拙劣,他的定力太深。于是更让她糊涂,既然江鼎文心知肚明她再次归来绝没有半点想要当他得力助手,助他一臂之力的念头,那为何还偏偏非要留她在身边。是这码戏文合了他的口味还是……他根本就在故意诱她上钩,另有玄机。
心烦意乱的看着公司各层主管发过来的邮件,邱云于今早的飞机飞温哥华,往后她的任务将会更加繁重,而一心两用的结果是她晚上又开始失眠,白天精神很差,差到不得不靠咖啡撑着。
一上午她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咖啡,只觉得胃里翻搅得厉害,又酸又疼了。三十分钟之后还有个会要跟,杜丹青撑着去了趟药店,买了些止疼药和胃药回来,希望能够顶上一阵,至少在会议结束后再请假。
合水吞了几粒药丸,抬眼看了看时间,还算早,她趴在电脑前阖上了眼睛。胃上的疼痛仍未消失,头也闹起不舒服来,浑浑噩噩间就觉有人推着她肩膀喊她的名字。杜丹青已经没有神智是清明的,只觉得额上身上都是冷汗,那贴在额头来试探温度的掌心烫得像火球一样,让她异常难受。
恍惚间她似被人拦腰抱起,颠簸间眼前有一张不甚清楚的面孔,眉眼皆是她梦中那人的模样,不管是恨,是怨,还是爱……
杜丹青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唤那个名字,鼎文,鼎文,鼎文……一遍一遍,呢喃般,似如此就能求取些力量,能让她的疼消减些,难受缓和些。
握着她手的掌心温暖干燥,贴在她发边的吻轻柔如蝶,她渐渐安静下去,迷离不清的眼再次见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似得了安慰,她唇边染了笑,因药物作用沉沉睡去。
这一场病真是突如其来到让人措手不及,把杜丹青原本想要好好做一番大事给江鼎文瞧瞧的计划打得支离破碎,却也把她头痛难解的另一道难题开了一线生机。
在昏睡过去的那一刻,她虽不够清醒却明明白白记得当时那个附在耳边紧张焦虑的低哑嗓音属于谁,怎么会忘记,那曾经眷恋到连不经意的呼唤都心动得难以附加的声嗓,那曾经让她夜夜哭泣只求能够再次聆听的嗓音。
抬眼看向身边替她收拾出院物资的顾柏生,杜丹青坐在病床上,将两只腿悬在半空荡着,轻咬着唇,她道:“柏生,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顾柏生最后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起身坐到她身边微微含笑道:“难得,是什么问题让你如此苦思不解?”
杜丹青轻笑了一下,眉间敛起:“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对旧情人有难以摆脱的……”
似想要找个合适的词,她略略偏头想了想:“情结?”
顾柏生脸色微佯,拾起行李站了起来,并不说话,径自走到那病房门口。他停住脚,直立在那儿。杜丹青便直直瞧着他的后背,那僵硬之间掩藏的隐忍,有些刺伤她的眼,杜丹青两手往床板上撑着站起来,走到顾柏生身后。
“别拿我和他比。”
在她靠近之前顾柏生脱口而道,声调微寒,丹青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揣成拳,趋前立时想要解释,顾柏生却已提着行李快步走到了外头长廊上。
微叹了口气,胸口攒成一团,她并没有那个意思,却是……哎……
说错了话,她便只有跟在后头懊悔的份,亦步亦趋走到医院外头的空地上,顾柏生去停车场开车,丹青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一辆极眼熟的车从医院大门直冲进来,呼啸而至,直到她面前,仅仅三米的距离,堪堪刹住车轮。
杜丹青一瞬时跃起的心跳在看清楚驾驶室的人时定下来,站着不动,她无甚表情的看江鼎文从车上下来,两三步走到她面前。
红唇随即弯起,像是预设好的一般:“江总。”
她礼貌招呼:“您也有不舒服?”
那隐在水亮眸间一闪而逝的狡黠,让江鼎文微有恍惚,淡寒恰然的瞳子稍收,有一分笑从他眼底滑过,以极快的速度消匿无踪。
他单手撑在打开的车门上,对她示意:“上来。”
睇着他好整以暇到笃定的眼,她心底里升起一分不欢喜,倒好像她有意在这里等着似的。
见她仍旧僵在原地,江鼎文干脆绕过去开了后座的车门,过来拉她的腕子。
“丹青。”
汽车引擎声微微响着,浅白色车身停在杜丹青身侧,顾柏生从摇下的车窗口探出头来。
杜丹青立时甩开江鼎文的手,有一丝得意落在眉梢,她稍稍昂起下巴,红唇卷翘:“对不起江总,我们先走了。”
随即侧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