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都各处的半空中，悬浮着无数光幕。光幕上画面即时地活动，其中的人物清晰可见，让各个场地的参加者都啧啧称奇。
这是【塔】的“民用开发部”今年研究出来的产品，也是要在各国面前展现的东西之一，效果类似于电视，只不过要消耗庞大数量的灵石。
灵石是一种非常规能源。它本质上是蕴含有高纯度天地元气的矿物，传统的作用自然是用来辅助修炼。
而剑元世界的主要能源是煤，其次是木炭，都是和地球没有什么区别的普通燃料。灵石的价值过高是一方面，主要是它也没法生出火焰之类的东西来。
灵石被视为一种能源这样的观念，是在开发部的一系列产品问世后才被人接受的。灵石温和的元气无法直接化为战力，也无法作为能源，但是用作传输信号却是很合适的。
“也就是灵石的元气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电信号的作用吗……虽然一些发生和干涉的步骤还是需要人工操作。”
雷恒在本元剑塔的宗庙之中，看着半空中的光幕发散地想着。
祭典已经持续了快两个小时，光幕中和殿外的祭坛上有序地进行着祭祀的各个步骤，只不过南区那由塔主主持的要多出许多注重“典礼性”、“观赏性”的环节，而宗庙中的祭祀则是非常古老直接的祭祀，充满了血腥和荒蛮的风格，但其中又自有章程和法度。
比如南区祭坛上献祭的是宰杀好、装饰好的百牲，跳的是百人列阵的剑舞，舞者居然都是凝液境的大剑师。剑气纵横之间，步伐或飘逸或周严，聚散进退十分漂亮。
而雷恒眼前的祭祀则是直接屠杀活畜，寥寥几人空手做着呆板的动作，甚至只能称得上围绕着祭坛移动。
“有剑，无剑，元皇生前身后……”雷恒默默地想着。
两边随着仪式的进行，都有各种异象迭次出现。
南区的祭坛有金黄色的气逐渐升腾，随着剑舞流动变化，越来越浓郁，幻化成各种飞禽走兽、器具、书籍、剑器的形状。雷恒并没有开玄眼，那金黄色的气也肉眼可见。雷恒特意关注了一下观礼台上各国来宾的表情，果不其然神色各异。
祭坛周围也有很多设备运行，制造各种声光的“舞台效果”，最后搞得人分不清哪些是异象，哪些是【塔】的产品制造出来的效果。
而宗庙祭坛上的异象则直接而清晰。这里的金黄之气简直是喷涌而出，祭坛上的百兽纹路各自发光，借金黄之气而成形体，栩栩如生。带翼之虎、腾空之蛇、具角之鹿……雷恒极力分辨，与自己所知的百族的记载一一对应。
“藏北部的苍狼、邬支部的承岳、漠北玄青的飞燕……”
而随着白发白须的老者口中喝出各种古老的音节，众多金光璀璨的异兽相互厮杀，有不少崩散为金光，而存活下来的异兽也有很多渐渐地发生着变化。雷恒就看到一个虎形的猛兽在撕碎了一只牛形图腾兽后，头上长出了牛的双角。
雷横心里一动：“这莫非是在演绎当年部落之间的征讨，再现图腾的演变？”
这时一声洪钟大吕镇魂夺魄的吟声仿佛从无尽的地底由远及近地冲了上来，雷恒只觉整个大殿都在震颤晃动，一种发自本能的认知浮现在脑海：“龙吟！”
众兽听闻此音如遭雷殛，纷纷趔趄倒地，垂下头颅。祭坛中央，金黄色的元气疯狂地绞成一个漩涡，就像是龙卷风一样，上贯云霄！
金色的旋风收敛凝聚，汇聚成了一条蜿蜒的金龙。这金龙的逼真程度更是远超祭坛上的众兽。百米长的身上，每个鳞片都闪着金属一样的光泽，浓密的龙髯在空中缓缓飘荡，像是水中悬浮着金色的水草。
金龙在宗庙上空盘起身躯，俯视祭坛上幻化的百兽和敬畏行礼的众人。
这时雷恒只见院长快步上前，双手捧起装帧精美的《元史》，雷恒看不出那是什么荒兽的皮所制，但想来是这世界上最高的工艺了吧。
《元史》散发出和金龙一样的光芒，飞快地悬浮而起，金龙又朝天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龙吟，随即猛地将《元史》衔入口中，腾空而去。而百兽都纷纷起身，有翼的图腾兽率先振翅飞起，而走兽们也都脚底生风，好似踏在空中的透明的阶梯一般纷纷奔跑起来，随金龙离开。
金光随着金龙和百兽的远离而消散。剩下众人在幽深的塔底诡异地静默着。
直到有人长呼一口气，气氛才缓和下来。
主持的老人也停止了快两个小时的“念咒”，看了祭坛下的某个管事的人一眼，就走下祭坛，走向几百个孩子所在的大殿。
雷恒所在的大殿最深处有一座很大的石台，和祭坛有几分相似，孩子们按要求分列两旁。面无表情的老人从中间的空处径直走到石台跟前才停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人在管事的指挥下也迅速地行动，雷恒看到包括院长在内的数人从大门离开。两个负责“投影仪”的人员对地上安置的玉石一阵敲打，最后在管事朝他们吩咐了一句后，扛起“投影仪”也快速地从大门出去，不一会又扛了一个新的回来，重新架设好，放出投影。
南区的影像重新出现，雷恒凝神看去，瞬间恍然。
画面上，金色的巨龙携百兽飞腾而至，如神明天降。在场众人尽皆在震惊中低首行礼，塔主在九层祭坛上仰首迎上。金龙冷漠的双眼俯视众生，最后看向塔主，从口中喷吐下炽烈的金色龙息。塔主手掌朝上扬起双臂，从龙息中接下一物。
正是闪烁着金光的《元史》。
之后塔主作出回应说了些仪式性的话语，金龙接着就返回了宗庙的祭坛又化为金光。
再接下来又是一大堆的过场，雷恒也就懒得去关注了。
这么长时间内，宗庙大殿内没有哪个小孩交头接耳，徐恒也就站在雷恒身边看着一幕幕震撼的场景，而没有再搭话。因为这里的气氛实在是过于肃穆，在宗庙内，众人都自觉地在这庄重的仪式中保持沉默。
即使没能询问徐恒，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思考雷恒还是对自己这一批人的特殊性有了一些猜测。
就像之前推测出徐恒的身份一样，雷恒通过这些孩子身上的种种特征粗略地估摸出了数个少年少女的大概身份。
“他们穿着的衣服的华丽珍贵程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都是些有背景的家伙啊。如此说来，还是搞了特殊吗？之前那个寒门子弟还说了什么公平之类的，真是讽刺啊。”
“而且他们都对现状不是那么惊讶，应该是提前就知道了会被特殊安排。”
“那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接到的通知里又没有告知这些？”
忽然，雷恒想起自己在《元史》完成前几日，曾拜托院长给自己弄一副储物护腕，“也许，是在那时候？”
储物装备，顾名思义，是可以用来存储物品的道具，称得上是异世界的标配了。而这却是雷恒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几个疑问之一。
储物装备和传送技术，都是“启皇”的伟大成就。启皇一生发明和改革无数，可以说是在元皇之后对人族影响最大的一个人。不说别的，单单是储物和传送技术就让整个世界的人们从生活到观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他们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呢？想不通啊。”当雷恒知道这两种空间技术时，就做此感想。
“按小说的设定，这两个东西都算是与‘空间’有关。但是那些世界的设定往往是人们强大到一定境界可以感悟空间之道，或者武碎虚空什么的。最不济也要有什么自带独立空间的材料。”
“但是在剑元世界并不满足这些条件。”
“除了启皇开发的储物和传送，再没有听说任何涉及空间的能力、技术、材料、生物。而这两个技术垄断了上千年居然没有别人能再开发出来，也很奇怪。我不信【塔】以外的其他势力不会觊觎。”
“走科学的道路？我看剑元世界的科技树应该没能点得过地球。”
“那就是元气的妙用？只能是这样了。是和剑府差不多的原理？直觉上感觉有些不一样……剑元和剑府给我的感觉是与虚实相关但并不涉及空间……好想弄一个研究一下”
而《元史》快完工时，院长叫住雷恒说是要发工资和奖金，雷恒立马就想到了要买储物装备。因为储物装备的价格比较昂贵，类比来说，就像在雷恒地球的家乡那里买栋房子差不多，之前雷恒一直没能搞到手。
所以雷恒当即就要求用该月的工资和作为《元史》的执笔者得到的丰厚的奖金换一个储物护腕。因为院长人脉比较广所以就拜托了院长。
而《元史》完工前夕院长将护腕交给雷恒时，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说了句：“我给你个弄了个特别的礼物。”
当时雷恒以为那礼物就是指储物护腕，但现在想来，护腕是雷恒用自己应得的工资和奖金折算买的，应该不算是“礼物”。护腕本身雷恒也检查过，里面是个三米乘三米乘三米大小的空间，用神念可以方便地查看，想要储存或是取出什么也是通过神念选定。
既然护腕本身也没什么特别，那么院长那“特别的礼物”其实是指进宗庙的这个资格？
平日里雷恒和院长私交不错。说来在经史院里经常看见一个刚比桌子高的小孩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对某个问题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也算是一个奇景。
而因为工作的时候总是被雷恒折面子，所以院长总想着在什么地方找回场子，平日里时常出些难题或者挖个坑什么的，看来这次也是这样。
“老家伙……”
“不过，我之前对经史院，对老院长的看法现在看来是有些偏颇了。”
说实话，之前雷恒在心底其实不是很瞧得起经史院的工作和院长的。但是在这次仪式中，雷恒却改变了这个看法。
“《元史》居然占了这么重要的地位，而看刚才进行仪式的众人对院长的态度，也是礼遇有加。”
“也许，我的观念受到了地球和小说的局限。”
“现在回想起来，看到了许多原来因为偏见而没有注意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