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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我为什么离开我(4)

找到了麦瑞,爸爸心安了许多,但是重逢的喜悦褪去之后,爸爸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其实在刚才漫长的行进当中,爸爸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以往的任何一次,只要回到这个梦境,不论怎么转折,终点都是老房子。而离开老房子的唯一途径就是大门,但每一次迈出大门都会掉落下去——然后醒来。在反复的寻找“下一关”的触发条件时,也明确了老房子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

也就是说,想要离开这个梦境,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醒来——而醒来的唯一途径,就是走出老房子的大门,然后坠落。且不说现在离老房子已经太远,就是回到老房子,原先的楼梯间已经无法让自己下落了。

也就是说,自己就要这么一直走下去了?!

爸爸感到有些眩晕,他看了看麦瑞,麦瑞看起来很开心,她正拉着爸爸的手,一起前进。

爸爸感到一阵心酸,虽然眼前“麦瑞”只是梦中的幻影而已,但是爸爸还是想竭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哪怕是在梦里。

可眼下在这个广袤无垠的荒野上,自己能做什么?似乎只有两件事,往前走或者往回走,那么,带着麦瑞走路算是保护她吗?

因为信念产生了动摇,各种杂音开始在爸爸的心里多了起来,渐渐的,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又有濒于崩溃的迹象了。

在爸爸精神恍惚的时候,麦瑞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俗话讲,无知者无畏,麦瑞并不理解这个梦境的规则,她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那就是上次那位大姐姐说过的“……找到爸爸,把他带出来……”

所有这一切,在爸爸看来是个复杂的,无限接近于真实的,背后蕴含着难以理解的含义的梦;而对于麦瑞,这就是眼前的一切,是眼前的现实,她坚信,只要把爸爸带出来,至于去哪儿都不重要,为了阻止世界凋零,自己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爸爸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他心里很清楚,在这里自己是感觉不到疲劳的,只是比起疲劳,自己更恐惧的是徒劳。

“爸爸,你是不是走不动了啊,来,我拉你!”麦瑞攥紧了爸爸的手,迈开了步子,走在了前面。

看着女儿小小的努力的背影,爸爸感到鼻子一阵发酸,他赶紧仰望天空,生怕麦瑞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抬起头爸爸吓了一跳,本来就阴郁的天空中乌云更多了,而且越来越低!

这情景好像在哪里见过,爸爸正思索着,突然黑色的天空中连续闪起了一大片闪电,一下子把四下里照的亮如白昼,密布的闪电好像要把乌云都撕成碎片一样,似乎在只有几米的高度上,就可以看到滚滚的乌云开始急速的翻转了起来,大量的闪电从乌云里蹿出,直冲地面,一时间父女俩周围密布着不规则的、明亮的光柱。

父女俩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巨大的雷声轰鸣了起来!由于距离太近,这巨响更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的。

爸爸首先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把麦瑞抱在了怀里,发足狂奔。身边的闪电连绵不断,爸爸根本来不及思考和反应,完全是靠本能在闪避着。麦瑞抱着头,紧紧的蜷缩在爸爸的怀里,她紧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豆大的雨滴开始落在地面上了,刺鼻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爸爸心中一紧,不好,又是酸雨!

上次遇见的酸雨溶解了爸爸视野内的几乎所有物体,他冲进了公寓才得以幸存,现在,在这寸草不生的荒野上,在越来越密集的雨滴下,根本无处藏身!

爸爸似乎已经感到雨滴落在身上的烧灼感了,他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和麦瑞被溶解只是时间问题!

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闪电和雷声忽然停了,暴雨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爸爸吃惊的发现,瓢泼的大雨之下,自己身上竟然是干的!

爸爸壮起胆,停下了脚步,四处观望着,他惊讶的发现,除了自己脚下的一小片地,周围的地面已经被酸雨浇透了,正发出此起彼伏的“嗞嗞”的声响,他再探头仰望,天空散落下来无数的雨点,但是唯独就不落在自己的头上。

这是什么奇迹?爸爸直接懵了,麦瑞也睁开了眼睛,她也看到了这一幕。

“爸爸!你看!”

爸爸低头顺着麦瑞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的地面明显的凹陷了下去,不只是那块地面,四周的地面都流动了起来,像是被酸雨溶解了一样,空气中满是刺鼻的酸雨的气味,还有泥浆的气味,大地像春天里冰封的湖面一样,开始缓缓的分崩离析。

父女俩都惊呆了,爸爸抱紧了麦瑞,四周的骇人变化还在继续和蔓延,爸爸感到自己就像站在汪洋里的一只小船上一般,周围的地面彻底的“溶解”了,形成了一股股移动着的巨大的洪流。这样的景象,给父女俩的感觉就是他们正在这泥浆的海洋里随波逐流的飘动着,两人头晕的几乎要呕吐。

就在这时,父女俩同时看见,周围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泥浆在漩涡的作用下翻涌着,形成了一个个绝大的泥浆的巨浪,爸爸敏锐的感觉到,泥海的海面正在下降!他感到一阵绝望,难道自己和麦瑞就要葬身在这泥浆的汪洋大海里了吗?

这样的奇观没有持续太久,海面开始迅速的下降,唯独爸爸和麦瑞还在原地没有动弹,爸爸勉强的探出了头向下张望着,眼前看到的情景让他两腿发软,同时,麦瑞的重量猛的一下几乎把他拽倒,他一下子抱着麦瑞扑倒在地,好险!

因为他看到了脚下就是无底的深渊!

麦瑞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摔倒了,她看见爸爸面如土色,汗珠从爸爸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爸爸连续深呼吸了好几下,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他冷静了下来,现在,由于酸雨的作用,他和麦瑞所在的平原已经几乎彻底被溶解了,他们所在的那一小块幸存下来的地面,已然成为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的顶点!

雨悄悄的停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抬头看看天,乌云依然没有消散,但是天空已经明亮多了,四下的视线也越来越好。

爸爸和麦瑞四处张望着,他们的所在地俨然成为了最高峰,因为天亮了的缘故,他们可以看得很远,依稀可以看到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峰在周围杂乱无序的耸立着,爸爸感到,他走了那么久都没有穿越的大平原,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取而代之的就是眼前的崇山峻岭。

麦瑞被这诡异而又壮丽的奇景深深的震撼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爸爸在惊愕之余,理智慢慢的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头脑之中。

这意味着什么?第一场酸雨把街景洗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幢外表类似自己公寓的建筑,还把自己逼进了那幢建筑里。这场酸雨把大平原销蚀成了群山,把自己和麦瑞留在了群山之巅。

共同点就是,都是通过酸雨完成了“场景”的切换,第一场酸雨把城市的夜景变成了大平原,第二场则把大平原变成了群山,似乎是种递进的关系;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共同点——这两次的酸雨似乎都在指引着自己,一次是回到了老房子,还有一次就是停留在了这里。至于不同点……考虑不同点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好吧,沿着这个思路往下走,那么,眼下的在山顶,会不会有一条像那部电梯一样的路径,能指引着自己和麦瑞前往一片新天地呢?

理清了思路,爸爸开始对自己的处境进行评估,眼下他和麦瑞所在的山顶的大小,约莫不到半个平方米,就是一个人站在上面,都显得略有点局促,这么大的一点地方,能有什么作为?!

再看看脚下,爸爸暗自叹息,整个山峰看起来就像一个针尖朝上的巨型图钉,他和麦瑞就正好被困在图钉的尖上,放眼望去去,每座这样的山峰间没有分水岭,也看不到山脊——也就是说,能看见的这些山峰都是直上直下的——看起来它们的山崖异常平滑,都接近九十度,想通过攀爬离开山顶根本不可能。

想清楚了这一点,爸爸的心里变得异常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和麦瑞被彻底的困在眼下的这个场景里了。

只有自己和麦瑞,还有天空和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答案恐怕是什么也做不了。“那把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爸爸暗暗的思忖着“难道是要把我们风干,制成标本吗?!”

这些奇异的山峰,看起来不知道在黑暗里沉睡了多久,爸爸和麦瑞枯坐在上面,过了很久,天又黑了,又过了很久,天又亮了,爸爸和麦瑞一直都保持着清醒——麦瑞还是很高兴,她开心的和爸爸促膝而谈,爸爸看起来也很开心,和麦瑞兴高采烈的聊着——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慢慢的开始绝望了。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能等来什么?这些无解的问题不断折磨着爸爸的内心。

终于,爸爸意识到,是时候做出了决定了。

他站起身来,看着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麦瑞,爸爸艰难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大声的对着麦瑞,更像是对着自己说道:“麦瑞,爸爸这样做,是因为爱你!”

麦瑞不解的仰望着爸爸,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惊人的熟悉。

“麦瑞,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爸爸这样做是想告诉你,爸爸选择多么艰难的路,都是因为爸爸爱你!”

“爸……”随着麦瑞的惊呼,爸爸突然向后一跃,整个人向着万丈深渊跌落了下去。

在他醒来前,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麦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爱我为什么离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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