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液晶电视机贴在墙壁上,苏贤按下遥控器上红色的点。呼吸开始明朗。
裴歌,这个男生,他似乎该花点时间在他身上了。除去他的父亲是那个混蛋不说,他看莫小雅的眼神里,有一种令人嫉妒的光芒。像闪亮的钻石。只要想到他在她的身边,他的心口,便有点闷。
他起身,唇角挂着邪邪的笑。
天空蓝得不带杂质。
苏贤换上蓝色的短袖。
不远处便是广场。
红灯慢慢的倒退,最后点上了绿灯。
莫小雅戴上墨镜,因为眼睛被风吹的有点疼。一抹蓝色的影子驾着重型机车呼啸而过。
坐垫上躺着姑姑给她亲手织的手套,红如鲜血。告别的时候,她看到姑姑背转身子,肩膀轻轻的颤抖着,声音却没什么异样:“这一去,可能要半年。到时候会很冷的。”
“姑姑。英国是地中海气候。不冷。”她揉揉她的头发,就像平时她抚慰她那样。
南孝。似乎没有留恋了。
高楼大厦渐渐消失,眼前出现的,是宽广的郊区。无垠的绿色。美丽动人。
苏贤来到会场楼下时,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裴应天正被记者包围着,看上去淡定而沉着。
角落里,裴歌摁住墙壁,眉头紧锁。林叔不接电话,克丽丝也不接电话。
巨大的不安即将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扭头的时候,却看到苏贤倚着门框慵懒的模样。与这严肃的会场格格不入。他怎么会来?他只是站着,直到苏贤冲他大方的招手。就像旧时的老友:“裴歌。”分明掩藏着戾气。
手中的电话及时响起,是林家。
“少爷。对不起。”男人的声音十分沮丧。周遭有吵闹的喧嚣,如同飞机起飞的气流声。
对不起?他知道,一大早把他从学校拉到这个神秘的会场,绝对是有阴谋的:“对不起什么?”
“莫小姐,她被董事长送走了。”
“你说?”手机从掌心滑落,裴歌一颤,传声筒里的话恰好被苏贤听见。
莫小姐,她被董事长送走了。
“你们把她,送去哪里?”苏贤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
送去哪里?
裴歌大脑空白,左脸被面前的人狠狠击中,如刀削过的疼。
即便她拒绝他也没事。只要她活在他的世界。苏贤浑浊的呼气。抬头的时候,身旁围绕着捂着嘴议论的记者,还有交缠着双臂,含笑观看这场战斗的裴应天。那个男人。
裴应天。
终于见面了。
小西,我还不能杀他。
三年后。
红色的房子,神圣又纯净的点缀在郊区葱郁的灌木丛旁。房子用白色的篱笆围着,还有一条铺满石子的路通向小镇的便利店。明媚的光线懒散如猫的偷偷溜进敞开的窗户。女人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纤指揭开发间精致的钗子,乌黑的长发冒着晶莹的泡泡,散落在腰间。忽然,背后伸出一双结实的大手,紧紧的缠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暖暖的。
“木头。”她微蹙柳眉,脸上却是安心的笑意,“放开。我要迟到了哦。”即便他叫威廉,她还是固执的一遍遍喊着木头,木头。因为那是只有她专属的称号啊。
男人金色金色齐耳短发被修剪成帅气的弧度,瓦蓝的瞳孔里有微微的撒娇,就如同向母亲索要糖果的孩子。糖她不忍心拒绝。他尖锐的下巴抵住她泛着清新香味的头顶,蹭了蹭,心跳很稳定:“不要,除非。”他一顿,轻笑,“除非你亲我一口。”
“小心我翻脸哦。”她转身,双手嵌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前一甩。男人便狠狠的跌进沙发里。
他就势躺下,瓦蓝的眸子清澈无比:“不愧是summer啊。幸好我爱上的不是star,那个顽固的老女人。”
瞳孔里,她的影子越来越近,直到整张小巧清秀的脸蛋贴近他的,在他冰冷的唇瓣轻轻一印。她的模样很甜美:“好了,我出去了。餐桌上有鸡蛋和土司。牛奶我刚热过,趁热喝。Seeyou。”
我是莫小雅。
即便胸口偶尔还会疼,但是,我活下来了。
仰头,洁净的空中游走着柔软的云朵。
三年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她的脑海里不住的盘旋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场景。酒吧,足球场,地下道。
莫小雅打开篱笆门,小雏菊茂盛得很惊人。身后,威廉正站在门口,冲她祥和的笑。如果非要用一种实物来比喻的话,他像水,清凉透彻的,包围着她的时而困惑时而伤心的心房。无论如何,只在她这条河流里流淌。
她朝他挥手,跨进白色的林肯跑车。
坐垫上,是一双破旧的手套。英国的秋天很暖。莫小雅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戴上,姑姑常打电话催促她回国。
今天,她突然很想姑姑。
跑车中放着轻快的音乐。《某某》。署名是地下出口乐队。磁带的封面,男人戴着银色面罩,眼神冷若冰霜,女人仰头,肤色如梨花般美丽。橙色的长发垂在两边,像个骄傲的公主。裴歌和克丽丝,他们出唱片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国度的人。
莫小雅加快速度。
车子停在一幢华美的写字楼前。
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所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们都恭敬的向她问好。
“summer。”女人跟她一致的衣着,黑色皮质的短裙,黑色高跟鞋。她便是星,“boss今天心情不好。小心点。还有。”
他向来便是喜怒无常的人,即便他的脸上没有提及。冲她微笑,她大步走向隔着透明玻璃门的办公室。裴应天托着额头,整个人靠进椅子里。莫小雅轻轻叩门,笑容甜美诱人:“老板。”
“进来吧。”他一顿,撑着额前的手离开,又是一派绅士模样。
裴应天,你真该去学变脸的。她低咒,毫不客气的挑张椅子,坐下。
他含笑望着她,推推桌上厚厚的文件:“下一个客户。是他。”
她分明看到,还未关好的抽屉里,躺着一张专辑。《某某》。她翻开资料,漫不经心的浏览着:“那首歌很好听。”某某,就算只是某某。我也愿陪你走走。从清晨开始遨游。傍晚靠着秋千相守。很美的歌词。
“哈哈。”他朗声大笑,披上外套,眼神游走在空旷的上空,“果然是多才多艺。记得,这桩生意很重要。”
很重要。
她眯眼,资料上的地址让她一惊。中国,南孝。
所以她,要回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了么?
Jason,我要回去了。
红色的小别墅在日光下,像童话里掩藏得很好的巫婆木屋。
莫小雅将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摘下,轻轻放入皮箱。推开门,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金色的头发因为来不及梳理,杂乱的翘着。这个孩子般的家伙。她叹气,放下手中整理的包。
“我不喜欢你替他卖命。”他起身,抱住她,消瘦的肩膀贴近她小小的身体,“我不喜欢你整天在别的男人身边,对他们假惺惺的笑,我不喜欢。”他抓住她微微发凉的手,留下一吻,眼睛澄澈无邪,“我不喜欢分开。我们可以躲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的。”
她认真的听着,笑容里是满满的幸福。可是,他的不喜欢,他这样霸道的语气,让她忽然想起裴歌。
“木头,我没事的。”莫小雅踮起脚尖,撩开他额头的发丝。他知道他的担心,可是,这便是命。谁叫她活下来了,谁叫他的命,也掌握在哪个叫裴应天的男人手里。
“我是个累赘。”威廉松开她,走到大大的落地窗边。从三年前便是。
三年前。
英国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无论是街头那些金发碧眼的女郎,还是医院里,正拿着听筒替她细心检查的医生。医生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有柔顺的棕色短发,眼睛也是棕色的,看起来硬朗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