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雅坐在旋转高椅上,长发挽成清爽的花苞头。
任务,终究就是任务,无论她怎样抗拒,都无法逃离的命运。抿一口微辣的酒水,她的目光顿在门口那束硕大无比的向日葵。
那个窗口,好像有朦胧的雾气,有个少年倚着窗,指尖托住完美的下巴,他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楼下。
脸颊模糊的伤看上去为他添了几分难以靠近的冰冷。
裴歌。
她摇头,却甩出了更多的记忆。
“穿上吧,你还在发烧。”苏贤脱下外套,裹住她不住发颤的身子,外套暖暖的,带着一丁点香气,像是柠檬的味道。
她仰头,对上他美丽的眸子,心忽然狠狠的一颤:“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很有趣。”
很有趣,很有趣……这几个字如同复读机,反复的念着。
记忆,真的是种奇妙的东西,分明是逝去的事,却可以这样清晰的一遍遍无休止的上演。摇晃着手里蓝色的液体,莫小雅将酒一饮而尽。
“summer小姐。”张川鼓掌,语气里又带些埋怨,“怎么不等我,一个人便喝了起来?”这个女人的眼里,有他无法触摸的伤。不同那些风尘女子。
该死。
莫小雅抹抹干燥的嘴唇,笑了:“张总,真是不好意思,球场的事。”
他倒险些忘记了那件事。
摆摆手,他趴在吧台上,向服务生要了一杯芝华士:“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威廉么。
莫小雅的眼中,闪过小小的幸福,但立马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包厢里,是初生的死寂。
苏贤抽出纸巾,拭去手臂上的血滴。脸上的笑颜一刻也未离去。
“贤哥。”魏虎命人处理好现场,转身,“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一定会誓死效忠!”
“誓死效忠!誓死效忠!”弃致的呐喊声。
他满意的拍拍男人的肩,唇角上扬:“走了。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太阳。
你看到了么,裴应天,即便只是小小的一角,太阳酒吧,已经是我的了。
绕过长长的走廊,苏贤大步走出酒吧。
忽然,他停住脚步,吧台一角,那个女人的身影让他心乱如麻。
莫小雅。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似乎不像是裴歌。
莫小雅,你到底玩弄着多少男人?
“喂。”张川用手肘推了推沉默不语的莫小雅,努努前方,“有人一直盯着你看。”
她抬头,手中的杯子倾斜,带着香甜气息的液体便泂泂的淌下来,滴湿了她的裤脚。他,那样邪魅的笑着,目光好像要将她吞噬,唇边邪恶的玩味让她心神不安。
“对,对不起。”
是球场的那个人么?张川有些好奇的望向他。
丢脸的,不能一直是他。受伤的,也不能一直是他。
小西。我恨她,可以接受任何男人,却惟独拒绝我。
暮光。把酒吧笼罩得如同一座城,一座充满猜疑的纷乱之城。
苏贤并没有靠近她身边,而是直直走向空旷的小舞台。
音乐忽然静止,苏贤晶莹的十指握紧话筒,唇边绽出一朵妖艳的笑来。原本
疯狂摇摆着的男男女女都顿下。
人群里有静静的抽气声,伴随着些许口哨声。
张川用袖子抹去溢出的液体,眼神闪烁:“你跟他认识?”
苏贤。
他要做什么?
莫小雅摇头,瞳魄淡漠近白。
“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的样子。”男人干笑,穿透玻璃杯看向那个站姿慵懒的家伙。他的周身,似乎飘散着邪恶的黑色气流。张川凝神,即便他阅人无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个,风一样的男子。抑或是,如火般热烈。
苏贤打了个响指。
躁动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如墓地般的死寂。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他漂亮的眸子神秘的眨了眨,银色的耳钉放出夺目光彩,“最后的奖励是,我。”
“好。好。”欢呼声快要掀翻屋顶。女人们雀跃着,脸上有激动的红潮。
这样的对话。很熟悉。
莫小雅眯眼。扭头,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张川,他走了么?
“游戏的规则就是。”苏贤刻意拉长尾音,目光扫过角落里孤单的人儿,“只要谁说的话打动了我。今晚,我便是谁的了。”
就像那个明媚的午后,阳光涂满整个湖面。
他微笑着,把身子伏近她的,说:“你可以带走我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包括我。”恍如世界一下子亮堂起来。她的心跳很快。
“那么,现在开始吧。”苏贤的声音柔柔的,像棉花糖般。
刺耳的尖叫声让莫小雅嫌恶的抿唇。
“我爱你。”“跟姐姐一起去吃夜宵吧。”“你的眼睛好漂亮。”
嘈杂得,几乎听不见一句完整的话。
莫小雅抓过吧台上的包,穿梭过拥挤的人流。反正,这跟她无关,无论他属于谁,无论他跟谁走。
“喂。”
苏贤秀气的眉毛挑得高高的,食指指向快要被挤得支离破碎的女人。“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他捉弄的目标,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人群自觉的分成两道。
灯光,昏暗暧昧。
他和她,连成一条直线。
苏贤纵身一跃,从高高的舞台上跳了下来。脚落地的那刻,仿佛有把刀子,直直从脚心刺进,直到戳穿他的心脏。他该恨她的,可是,在他坠落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她漠不关心的眸子里,闪过一束紧张的绿光。那颗被黑暗笼罩的心,便软了下来。
高邦皮鞋踏在酒吧木制的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清脆的声响。
他们,只有一步之差。
“对不起。请让开。”她盯住他,瞳孔澄澈如墨。
他却笑得越发嚣张:“游戏结束。今晚,我是你的了。”
捉弄她,有这么好玩么?莫小雅忽然勾起微笑,胸口压抑得厉害。她还在傻傻的为三年前的事愧疚,而他,这算是复仇么?
如果是的话,苏贤,我接受了。
路灯射下,把灰白的水泥路照得通亮。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莫小雅双手交叉,暗暗做了个深呼吸。
苏贤靠在电线杆上,月光混着淡淡的凉,让他的轮廓看起来那么清晰。就如一只迷途的妖精,他仰头,邪邪的笑了:“做什么?”似乎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苏贤叹气,慢慢逼近她,“做你和裴歌做过的事,好不好?或者是和那个蓝眼男人做过的事,不然,就是刚才陪你喝酒的那个做过的事?”
一连串的嘲讽让她胸口起伏得厉害。莫小雅抬眼,握紧拳头:“请不要侮辱我。”
“侮辱?”苏贤往前迈一步。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斜长。他们的影子,紧紧相贴。
莫小雅条件反射的后退,背脊狠狠撞上墙壁,火辣辣的疼痛传遍全身。她注视他的眸子坚定如铁:“我和裴歌没有关系。那个男人,也只是客户而已。还有威廉,我们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请不要用你的臆测随便侮辱我。”
“是么?”他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高大的身影吞噬了女人模糊的,他俯视她,胸口的伤又隐隐泛疼,“我不允许你伤害她。”她躲在他身后,恐慌的眼神,与此刻带着怨恨的重叠,他挑眉,语气轻快:“这句话,是他送给我的。不记得了么?”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莫小雅忍不住笑出声来。
伤害她的人。正是他裴少爷,正是他那伟岸不凡的父亲大人。直到胃里抽搐的绞痛,她才停下来。
苏贤含笑的瞳孔里,涌上一股震怒。
“莫小雅。”他的声音低沉诱人。
她抹去眼角的湿润。
忽然。
他的唇重重的覆盖上她的。
带点烟草的冰凉天昏地暗的席卷而来。
Jason。我的心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