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被叫醒时,却已是瀛洲!
乐菱轻轻撩开车帘,远眺着这个记忆中的冰砌玉城,上次还是皑皑白雪,如今却已是遍地繁花,原本两天的路程而如今却只用了一天一夜,想到这里,乐菱心里又不自地冷笑:
‘他当然是有私心的,所以才把苏雅纳为后宫,所以才把娴雅嫁给柴荣,他要以此保他的江山,护他的子嗣,耳畔仿又回响起他的那句‘自古帝王多决绝’,是的,他该是个多么决绝的人,他只顾及自己的江山子嗣,却从未曾体察过柴荣的内心,他不相信任何人,要是他真的相信柴荣,便也不会害怕她会成为柴荣的羁绊,也不会想到要利用自己的女儿来牵制柴荣,周王!还真是一个冷漠的人,孤独得让人觉得可怜!’
想罢,乐菱把车帘放了下来,沉重,是因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会不会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而勃然大怒?……想着想着竟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公主,已经到了邰州了,再过两天就能到周楚边境了,今晚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再赶路了”,车外的侍女撩开车帘,好不欢喜!
这样的欢喜,反倒让乐菱显得格外地苍凉,好久,她才缓过神来,被侍女扶下马车,这还是三天三夜来的第一次触地,往常都只在车中小憩用些干粮,不料颠簸久坐的她脚一触地,便差点摔了个踉跄,原本的倾世之容在太阳的照射下愈发显得苍白,娇弱,竟也如此楚楚动人,却只是淡淡一笑:
“你们这会儿就不怕我跑了?”
侍从们见此情形,无不难掩不忍,心疼地回道,“公主恕罪,奴才们也都是奉令行事,奴婢给公主已备好了上房,还请公主移步!”
乐菱被侍女们和两名随同的侍卫领进客栈,拐上楼梯,早已身心俱惫,顾不得客栈里那些各种各样的奇异目光和低声耳语,只听身旁的两名侍女好不欢心地嬉笑着:
“公主果真是国色天香,到哪都是焦点,连我都被多看了两眼呢!”
顿觉脸庞一热,浑身不自在,赶紧颔下头,快步踱上楼去,待一番沐浴梳洗完后,才传了小二送来餐食,只见那店小二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乐菱,便被侍女们狠狠地给轰了出门……
“不好!”
众人异样的眼神,店小二有意的打量,乐菱恍然,赶紧放下手上刚拿起的筷子!
果不其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混乱的尖叫声和嘈杂声,“官兵来捉人了,快跑!”
说罢,门外的那两个随身侍卫冲了进来,侍女们只得架起乐菱便往外跑,人群攒动中,两个侍卫被冲散,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从后门逃出客栈,却见城内更是一片兵荒马乱、人仰车翻之状……
侍女们想架着乐菱从小巷避开官兵,却是为时已晚,只见一队官兵迎面而来,乐菱赶忙埋下头背向墙去,待步履之声渐远后才又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抬头之际,正前方的官府布告赫然跃入眼帘:
“赏金万两寻人告示……”
再看!而寻的那个人,正是她!再看,每一户人家的屋墙上都被贴上了相同的告示!
这才明白,方才众人那奇异的表情,用心良苦!
“那里!”
一声急促浑厚之音从身后穿透,惊醒仍在发愣的乐菱,她本能地回过身,向官兵簇拥的地方望了去,恰好迎上那高头大马上的目光……
曹不仁!
等来了,不想等来但又满心期盼的,压抑着全部的情感,接过侍女递过的马缰……
横心!咬牙!策马!
“我知道你会来,但我们都没有选择!”
泪水,被扑啸而来的风刮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弥漫,消散空中……
就这样,漫无目的、毫无方向地策马奔驰,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敢回头去看,就这样,直到路的尽头,出现了那条似静穆安详,又似暗流湍急的江河……
无路可逃,逃无可逃!
赶紧将马勒停,马蹄前仰,长啸!绯红的纱裙随着江风清逸起舞,散落的长发轻缭着那绝世的容颜,映着满是繁花春意的河堤,映着那将江面染得绯红的残阳,映着那熠熠闪动的江水,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乐菱回首看了看不远处扬起的尘土,追兵近了,环顾四周,唯有码头上停靠的一艘木雕小船,遂赶紧从马背上旋身而下,踏上游船,解开绳索,船身离岸,唯留下那群矗立在河堤上望洋兴叹的骑兵队:
“公主请留步!公主请留步……”
远眺着那渐渐模糊了的河堤,连着那传来的声音,一并变得隐约,出神,竟顾不得这艘船是如何自顾自地飘荡起来的……
忽然……
一缕连绵如诉的琴音,从身后的观风台中传来,有如这微微的春风拂面,亦有如这淡淡的余晖暖心,乐菱这才晃过神,转身望向那袭渗透着微微烛光的珠帘……
“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女人!”
琴音乍停,冷冷的声音,穿透珠帘……
“本王也说过,要你做本王的王妃!”
几乎不敢确认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感动,冲动,或是感激,心中的那股暖流意欲而出,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连累他!
良久,惟有琴音……
“殿下如此大动干戈,莫非是还要把我捉回去当你的金丝雀不成?”
琴弦乍断,惊弦之音久久回荡在江面……
“本王要的,绝不放过!”语气中,有些愤怒,亦有些缠绵,有些霸道,亦多了些忧婉……
“娴雅说得没错,我只是你豢养在王府的一个玩偶,没有名,也没有分,难道你非要如此玷污我的清名不可吗?”指甲被深深掐进手心,那仍在颤抖的声音……
只听帘后一阵暴怒的掀琴声,震怒地甩开珠帘,箭步而前,钳住她的手腕,虽然他心中明知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却依旧难以自抑地怒不可遏:
“早知道你如此看我,我便在初见你时就要了你!”
说罢,便毫不温柔地拽入怀中,霸道却又缠绵地吮吸着她的朱唇……
乐菱被钳制得几乎无法动荡,或又是被柴荣那急促的喘息和霸道的缠绵所酥麻,两行隐忍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似要尽情地发泄出她隐忍多日的痛楚,流在了嘴里,亦流在了他的心里,热的,亦是苦的!
“柴荣,我们不能,我不能贻误了你,你有你父亲的遗愿,有大周的江山社稷,有你一统天下的志向,你是天生的帝王,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放弃你本应该拥有的这一切!”
柴荣将怀里的乐菱松缓了下来,小心地捧起那张已宛若梨花春带雨般的脸庞,用少有的柔情看着这个让他多少次都情不自已的女子,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菱儿,可我真正想要的只有你,我曾多少次害怕去注视你的眼睛,害怕见到你会让我情不自禁,多少次地逼自己不去见你,逼自己不去在乎你,但你所有一切都已深入我脑海,越是逃避,却越是思念,越是害怕失去,你非要如此决绝地弃我而去?”
乐菱不敢凝视柴荣那迫切的双眼,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眺向水天一线的江际:
“可是,我们还能有选择吗?”
“我宁要你,不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