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王的营帐,犹如他本人一般,冰冷冷的,偌大的空间里,却只点了一盏晦暗的小烛,黑暗,也是这位王爷用于隔世的方法,乐菱双手环抱肩膀,不禁打了个寒战,不敢在营帐里移动半步,黑暗中,似生怕不知何时会冒出来个妖怪……
身子,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拽,倾倒在他怀里,微暗的烛光下,俊朗的轮廓,清秀而精致的五官,挺拔而矫健的身姿,浓眉大眼下冰冷冷的目光似乎蕴藏着足可洞穿世界万物的力量,深邃,看不到底,清澈,毫无杂物!
早有耳闻祁南王柴荣以‘器貌英奇,善骑***通书史黄老,性沉重寡言’著称,却不曾料之,竟如此满盈帝王之气,!此般冷俊的世间尤物,注定让人逃不掉、也躲不掉……
“王爷请自重!”
乐菱被这黑暗中突然的动作,惊乱得还未定神,又被祁南王那如剑锋般锐利的眼神刺得睁不开眼:
“你不就是想***本王吗?”
乐菱感受到冰冷的声音扑面而来,柳蔓的腰肢被祁南王柴荣好不温柔地往身上一搂,身子便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怀里,随着,便是身后裙带被霸道地拉扯开的声音……
“放肆!”
啪的一巴掌,扫在了柴荣脸上,时间、空间、动作,似乎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柴荣冰冷的目光里顿时凝聚起一股怒不可遏的杀气,将手里的乐菱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
还未等乐菱缓过神,只见一道光影闪现眼前,突然出现的莫离,将剑梢顶在了乐菱的身前,乐菱瞅了眼莫离,高昂的脸上反倒挤出几分不服……
一道复杂的情绪从柴荣眼神中一闪而过,只见他嘴角不屑地画出一道斜斜的讥笑:
“乐菱公主!”
“你怎么知道?”
乐菱心中不禁闪过一分诧异,自从七年前她被赶出了皇宫后,便幽居在桃花林深处,甚少见人,更不曾见过列国皇宫贵族,甚至连楚宫的人都已几近将她遗忘,面具下的她,又如何被他知晓?
“从你进入营帐献舞时那优雅端庄的气质,本王就知道你来者有意;从你清丽的舞姿,本王便知道你绝非是个娇艳谄媚的舞姬;从你脸上那精致讲究的面饰,本王就知道你身份尊贵出身不凡;再从方才试探你时,你不打自招的反映来看,乐菱公主欲假扮楚国舞姬的伎俩,还真是破绽百出啊!”
柴荣迈着冷傲的步子挪近过来,轻嗅着乐菱身上散发的芳香,一丝得意,一丝轻浮,还有一丝的贪婪……
“让本王看看,你究竟想如何来***本王”,说罢,伸手欲拽下挡在乐菱脸颊上的面具……
乐菱本能地向后避开,只是强作镇定地看着柴荣:
“你不能看!你没有权利看!”
尖锐的声音冲碎了营帐的阴冷,坚定,似有破冰而出的力量,引得莫离的剑梢又迫近了几分!
“我是楚国嫁与周王的公主,是周王未来的皇妃,要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母妃,我的容颜只能我的夫君能睹,如果祁南王要一意孤行,那么就是对周王的大不忠、大不孝!我想,英雄盖世威震四海的祁南王,也绝不是行此卑劣之径的下流之徒吧?”
柴荣微微一阵冷笑,不屑之神丝毫未减,抽回了停留在半空好一会儿的手:
“我若不事先查看,我怎可知楚王是不是送了个丑八怪去戏弄我朝陛下呢?”说时,转过身,踱进更为黑暗的御桌后坐下,“也罢,无论容貌,反正进入周宫的结果都是一样,孤老终死!”
乐菱直被这句话冷的打了个哆嗦,瞥了眼莫离和抵在身前的剑,却也毫不示弱,步步为营,镇镇道,“既知本公主乃贵国皇妃,身份尊贵,那殿下就是这么调^教属下对主子不敬吗?”
柴荣示意莫离收剑回鞘,用一副桀骜不驯的冷漠斜视着乐菱:
“说吧,***本王,有何居心,单凭这点,本王可以治你死罪!”
“殿下,你既已应我朝和亲,却又迟迟不肯见我,议和亲撤兵之事,莫非殿下亦是背信弃义之人,大周王朝亦是不守信诺之邦?”
“放肆!败将之国,有何资本与我大周谈条件,何况和亲之事,乃你楚国一厢情愿,我朝从未许诺二三,何来信诺二字?”
“莫非殿下非要亡楚不可?”
“有何不可?!”
乐菱只是轻轻一笑,倒是缓缓说道,“殿下不仅不能够亡楚,更不可以亡楚,亡楚于大周不利!”
“哦?”柴荣桀骜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
“一则,楚地富庶,但楚兵不擅战,相比于同样骁勇强悍的北汉和蜀国,以及大辽,楚国并非威胁周国称霸中原的最大潜在隐患;二则,殿下孤军深入,即使灭了郢都皇城,楚地各郡亦会揭杆自立,与周军继续斡旋战事,敢问殿下,在楚国耗费如此多的财力与战力,你就不怕北汉和蜀国在周国后院点火吗?;三则,我知周国之所以对楚国宣战,是因为我父皇念及与我母后联姻之约,不肯为周国借道攻南汉,因此才热恼了周王攻楚,而周王的真实目标确是为了攻南汉,如今南汉对楚国落井下石见死不救,两国已反目成仇,若周楚合盟,周国完全可以坐壁上观,借楚汉之隙来削弱南汉,更重要的是,富庶的楚国确能为周国补充亟需的财力物资,保存楚国,便是保存周国自己的实力,岂不两全其美?这四则嘛,殿下可知周王宠妃之子郭子期已质楚有十余载,倘若殿下步步紧逼,我楚国亦会拼个鱼死网破,弑子期而祭楚旗,到时候,殿下你得落个弑皇子而欲谋不利的罪名,恐怕……”
“放肆!”莫离欲拔剑出鞘,却没想到被柴荣阻拦了回去,好似意犹未尽:
“恐怕如何?”
却见乐菱淡淡地一笑,不屑搭理地背过身去,并不作答,只闻得,黑暗中,传来一阵柴荣那不可一世的大笑:
“可怜楚国竟无人可用,派了你这么个见识肤浅又自以为的女人来说服本王,本王告诉你,我大周兵强马壮,不惧来者,亦不惧后院起火,楚汉联盟瓦解更是我大周蚕食楚汉统一中原的大好时机,至于你楚地的余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是会拼死效忠呢?还是投诚而降呢?至于公子子期,你觉得,我一个残酷冷血的又何意虚名呢?哈哈……”
乐菱回过头来,看了眼这个让她着实看不透的男人!
“你父皇竟幼稚到用你这样一个如弃草芥的废黜之后所出糊弄我大周,难怪你楚国会不日而亡!”
“柴荣,你别欺人太甚!胆敢羞辱我母后!”乐菱内心最软弱的地方被戳痛,眼泪不禁上涌,对柴荣直呼其名地怒斥:
“别恬不知耻!本王不仅敢,还敢杀了你!”从未被人直呼其名的柴荣,亦怒不可遏地靠上前来,狠狠钳住乐菱的下颚
乐菱亦毫无畏惧,亦是步步紧逼,咬着牙回敬地着:
“你不敢杀我!南汉王不肯相救是因记恨我父皇对我母后的薄情,但若你杀了我,那你就会同时被我父皇和我皇舅南汉王所记恨,他们定又会联合起来对付你大周!”
柴荣脸上早已气的青筋爆裂,让本以为暴风骤雨即至的莫离却未曾料到是,柴荣只是冷冷一笑,“你此般卑劣桀骜的女人竟想配我大周天子?想激将本王?本王偏不让你得逞!”
说完,将钳着乐菱的手甩了出去,转身对莫离吩咐道,“宣承旨大人,本王要给楚王修书一封!”
“宣本王意旨,楚国废后之女马乐菱擅闯营帐,***本王,挑拨皇室,对本王不敬,本王怒不可遏,本王怀疑楚王议和之诚,若楚王答应以下三个条件,本王再考虑是否撤兵:一,割让北楚十五座城池;二,质楚太子马子期于周;三,改嫁陈皇后之女马玉溪和亲,以示连盟之诚。若楚王无意议和,本王三日后即刻发兵破楚!”
他怎么知道城中三日后断粮?乐菱心里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本该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而这样的结果,她不知道是应该憎恶他,还是应该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