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叶兰对十三岁发生的那件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每次上卫生间她都要拉个人陪着，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叶兰敲了敲门，屋里有人说：“进来吧，门没关。”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五个女孩子正在忙着铺床，只有靠门的一张床还空着。叶兰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上面，坐下来歇口气。一个女孩子走过来，对她说：
“你好，我叫王心悦。”然后伸出手。
叶兰赶紧站起来握住对方的手说：“我叫叶兰。”她仔细瞧了瞧王心悦，发现她长得很漂亮，眉目间洋溢着一种洒脱的气质。
“你好漂亮。”王心悦衷心地说。
“你才漂亮！”叶兰不好意思地说，两个人都会心的笑了。
王心悦转身对另外两个人说：“喂！你们都过来，都过来，她叫叶兰，是我们的新成员。叶兰，我来给你们介绍，陈小美，李丽云，房可欣，张雪柔。”叶兰一一向她们问好。
“在你来之前，我们几个都已经做了自我介绍，现在，轮到你了。”王心悦把叶兰推到屋子中间去，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说，说什么呀？”叶兰感到很茫然。
“当然说你的家，介绍一下你的家人。”王心悦说。
“说你有没有男朋友，跟他感情好不好？”小美说。
“说你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什么地方的。”丽云说。
“还要说你们第一次接吻。”可欣强调。
只有张雪柔没起哄，她给叶兰解围：“算了，你们别逗她了。”又认真地对叶兰说：“刚才我也被她们整了，害得我好惨，把什么底都跟她们交了，以后啊，让我怎么做人呀？！”那副苦相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好了，好了，”王心悦看到叶兰有点慌，搂着她的肩膀说：“我们跟你开玩笑的，今天不逼你了！总之，以后咱们403的同僚们一定要齐心、团结，做什么事都不要忘了几个朋友。”说完伸出一个拳头来，其余的人都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叶兰刹时感到好温馨，一种回到家的感觉涌上心头。
教室里，罗学仁正在对袁天忠发牢骚：“天忠，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王老师现在都还没有到。”
眼窝深陷，眉头深锁，有股天生忧郁劲的袁天忠摇了摇头说：“真搞不懂你，都有那么多的女朋友了，怎么还不收收心？你还想多少人为你要死要活啊？”
“怎么？”罗学仁得意而狡诘地笑问：“你也看上她了？”
“说什么呢？”袁天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连她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呢。再说了，你看上的女人我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你倒说说，我哪个女朋友不漂亮？你想气我？可以呀！我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我不生气！可要是你敢瞎搅和，小心兄弟都没得做！”
袁天忠也不甘示弱，严肃道：“怎么？威胁我？今天，你有种重复上一句话，明天，我就通知你的阿朱、小红、丽丽，还有andi，jerry等，来聚会一下，彼此加强交流、增加她们之间的感情。然后，集体慰问一下你新识的女友！”说完站起来要走，罗学仁赶紧拉住他，口气缓和地说：“好了，算我怕了你！说吧，想要怎么样？”
“这个……，不好说！”
“算我求你了，快点说吧，咱谁不知道谁呀！”罗学仁一边说，一边面目狰狞地做狠状，却只轻轻掐了袁天忠腰一下。
“老规矩，‘祥缘’小吃店！”袁天忠忍不住想笑。
罗学仁咬咬牙，下决心似的说：“没问题！谁叫我命苦，交上你这么个朋友呢？”
这时，坐在前排的许言锋和裘大山转过身来，“学仁，我们都听到了！我们就不要你分别请客了！对了，今晚我们几点去‘祥缘’？”
罗学仁无力坐到靠椅上，叹道：“哎，我的生活费又要遭秧了。”突然想起和叶兰的约会，忙补充道：“不过今天可不行，这顿记在帐上，我改日再请……”
“没问题！只要请就行。”知道罗学仁言而有信，仨人异口同声地接口道。
403宿舍里，六个姑娘正在为晚上的会餐争论不已，有的说去吃大排档，有的又说去吃海鲜，有的说去吃小吃，有的又主张去西餐店，各持己见，都不愿让步。最后，还是王心悦出了个主意：“咱们来抓阄吧，谁抓到‘是’字就听谁的好不好？”大伙拍手叫好。王心悦从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白纸来，然后拆成六小块，在其中的一小块上写了个“是”字，再一一捏成团，捧到手里像半仙似的抖抖晃晃，再一把洒到桌面上，发令：“开抓！”
六个人，六双手，把桌面上的六个小纸团一抢而光。
“哎……没戏了！”小美咂了咂嘴。
“我跟你一样，”可欣把什么也没写的纸块拿给小美看：“没戏……”
“哈……你们谁也别看了，今天都得听我的……”王心悦把那张写着“是”字的纸块举得高高的：“吃海鲜去……吃海鲜去……”
“喂！”丽云一把抓过心悦手上那张纸块，喊道：“她作弊，心悦作弊！”说完摊开右手，大家都看到她手心里的那一小块纸上分明写着一个“是”字，便集体向已缩到墙角，作求饶、受伤状的王心悦缓缓逼近。
“你这小坏蛋，老耍小聪明。”张雪柔轻声地说。
“就是，今天不让你尝尝我们的厉害，你不知道姑奶奶长了几只眼……姐妹们，上啊！”小美边喊边扑到心悦身上挠她痒痒，除了叶兰还不习惯这种游戏，在一旁观战，其他姑娘一轰而上，直把个心悦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一边笑着，一边求饶：“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们，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可算知道你们长了几只眼了，你们可都长了三只眼啦……哈……别……哈……”话没说完，眼泪倒笑了出来。
这时，叶兰站出来为心悦说话：“好了好了，你们就饶了她吧……”
“好吧！可咱们到底是去哪里吃饭嘛？”张雪柔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心悦耍赖，开除她的建议权！”小美喊道。
“好好好……我认罪……我坚决不发言，OK！？”心悦捂住嘴，向小美做了个鬼脸。
“咱们吵了半天，就叶兰风格高没有说话，咱们听叶兰的，她说到哪儿咱们就到哪儿好不好？”可欣刚说完，大家就积极响应：“叶兰，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对，好好想一想！”
“让我说？”叶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说实话，在孤儿园里长大的她从来不知外面的饭馆是何模样，叶兰感到好为难，只好把这个难题推给张雪柔，“雪柔，还是你来说吧……”
“好吧，”张雪柔看出叶兰为难，爽快道：“我看啦，咱们还都是学生，也没有几个钱，就去吃大排档吧，既经济又实惠，你们看怎么样？”
“好！”大家都同意了张雪柔的提议，便嘻嘻哈哈地相拥着走出宿舍。
“来啊，快来尝尝……又香又辣、回味久长的香辣面啦……哟！小姐们，来来来，快请里面坐！这么好看的小姐，桌椅可得擦得一尘不染。哎！好了，小姐们，请坐吧！”卖面的老头热情地招呼叶兰一行人。
“老伴，六碗香辣面……味儿可要棒棒的吆！”老头亮堂的喊声在拥挤的黄昏中别有一番情趣，六个姑娘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六）
罗学仁蹲在校门口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目光游离于校门口和手表之间。已经七点半了，她怎么还没来？正想着，一只手重重地拍到肩上，回头一看，是袁天忠，便迁怒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先记帐吗？我今天真的有事儿！那两个混蛋呢？怎么不和你一道来‘要饭’？”
“当谁稀罕你的一顿饭？好心当驴肝肺！”袁天忠横了罗学仁一眼。
“那你怎么来了？你们仨不是想请我到‘祥缘’喝酒去吧？”
“死到临头还想到喝酒，你呀……”袁天忠故意留下半截话不说。
“我怎么了？”罗学仁的好奇心终于被勾起来了。
“有人到寝室找你。来的人还不少，让我算算……”袁天忠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喂！？到底怎么了？哎我说，你有屎快点‘拉’好不好？”罗学仁有点急了。
“当然用得着这么数啦！”袁天忠不理会他的恶毒攻击，很有耐心地数完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郑重地对罗学仁说道：“现在是七点三十五分，就在十分钟前，你的女友“56”到寝室去寻觅你，她口口声声喊着要让你罗学仁好看……”
“她敢！”罗学仁不屑地吼起来。
“不敢？”袁天忠贼贼地一笑，说道：“学仁啦，知道她来找你干什么吗？人家肚子被你搞大了，带儿子找爸爸来了……”
“什么？”罗学仁打断袁天忠的话，“她放屁，她以为她是母鸡啊，就那么一次就有了？告诉她，少唬我，谁的种让谁收去，别想栽我赃！”
“哎……”袁天忠叹了口气，“你呀，你呀！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这么玩弄人家的感情，总有一天，你会引火上身的。你知道吗？“56”带了谁来？”
“谁？”
“她哥。”
“她哥来了又能怎么样？”
“知道她哥谁吗？”
“谁呀？”
“痞哥。”
“啊？”罗学仁失声喊道：“她哥是痞哥？”
袁天忠点点头，说：“言锋和大山已经被他的人给扣留了，我是他专门放出来找你的，”他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罗学仁的脸色已经有些灰白了。谁都知道这条街上有名的‘痞哥’心狠手辣，手下还有百十号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罗学仁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搞大了‘痞哥’妹妹的肚子，看来这下大难临头了。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地骂起了“56”：“该死的！这下可被你害死了！”
“快走吧！”袁天忠揽过罗学仁的肩，说：“人家害你？你不害人就不错了，我看啦，没别的办法，你只好早我们一步做新郎官了！”
“我怎么了？这种事情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又不是我强迫的，如果谁有了情况都来怨我，那我又该怨谁去？”罗学仁一边走一边申辩着。
“嗯！大娘，您做的香辣面味道可真好！”王心悦诚心诚意地说。
“就是，辣椒香喷喷的，让我胃口好极了。”可欣也喊道。
“胃口好就再来一碗，这碗啦，大爷我不收钱，算我请客好不好？”老头看姑娘们吃得这么香，真是喜欢，和声和气地说。
“那怎么行？大爷，你们卖面挣的本来就少，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叶兰说。
“对呀，大爷，大娘，你们人这么好，我们就更不好意思了。”张雪柔也说。
“我有个提议，不知姑娘们意下如何？”王心悦站起来对大家说。
“什么提议？”
“我们写一张大告示，把这里的香辣面如何如何的好吃详细地介绍一下，咱们的那帮馋嘴同学一定都会到这里来的，这样一来，大爷大娘的生意不就会更好了吗？”王心悦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兴奋不已。
“好，这个主意不错，你总算出了一个‘非馊’的主意！”五个姑娘都表示赞同。
“好呀！老伴，咱老俩口今天可是遇到贵人了呀！”老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嗯！”小美和丽云轻轻揉揉肚子，心安理得喊道：“大娘！再来一碗！”
所有的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罗学仁盘腿坐在床上抽闷烟，一旁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屁股。裘大山走过去抢下他手中的烟，对他说：“学仁，想开点，不就是结婚嘛，有这么难过吗？”
“什么？”罗学仁从床上跳起来，吼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如果让你娶那么个女人做你老婆，你还开心得起来吗？”
听到这话，许言锋和袁天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许言锋说：“那么个女人？听你那口气，好像人家是丑八怪似的……”
袁天忠接过话头说：“觉得人家丑还和人家上床，你也真够差劲的……”
罗学仁也恨自己不争气，那天晚上怎么就不多看两眼，搞完后发现她竟比自己经验还丰富！本以为只是露水鸳鸯，一锤子买卖，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不想……。哎！命苦！可这三个“损友”也太……，他眯着眼睛扫视了三人一遍，绷紧嘴说：“兄弟有难时可算看清你们这几个哥们儿的真面目了，不帮一把，反而落井下石，我算认错你们了！”
“帮你什么？”裘大山咧着嘴直乐：“帮你养大儿子？”
袁天忠和许言锋再也忍不住地狂笑起来。
罗学仁无可奈何地望了三人一眼，绝望地倒到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