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叶声在医院的石子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深秋时节的路面铺满了枯黄的叶子,踩下去脚底便传来破碎的簌簌声,凉意不知从哪个方向刮进她的颈子里,叶声缩了缩脖子,这条路是她每天下班后都会走的路。
雷欧已经走了四五天了,照顾何啸吟的任务就落在她的身上,虽然她总觉得那天的气氛让她很尴尬,在她没理清自己的情绪很不想见他。但第二天何啸吟却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半倚在床上看着文件,对叶声带来的伙食虽会抱怨却也一样不落地吃完,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叶声,唯独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只字不提,这倒让叶声更是苦恼。
莫叶声终于磨蹭到医院走廊,护士焦灼的避让声传来,叶声抬眼侧身躲开一辆担架车,一名孕妇紧紧握着自己丈夫的手,疼痛感令她紧咬牙关,止不住地痛处声溢了出来,随着医护节奏快跑的男子附上妻子的额头,轻声安慰着,莫叶声回过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目光定定落在那个方向。
她刚要提步走过去,肩上一个重重的力道落了下来,叶声回头看过去,竟是白灵冷着一张脸站在身旁,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你怎么在这?师兄在屋里等你半天了。”
“有事?”叶声不禁好奇。
“有事没事问他去,还有我哥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白灵一脸大写着“是不是和你有关”的样子。
“有关无关问他去!”叶声甩下这句话就往何啸吟的病房里走,留下恨不得骂她一脸血的白灵愤愤不平。
莫叶声走到病房的时候何啸吟人不知去了哪里,但他的床已经恢复整洁,他所有的物品已然不见,只有一个包放在被子的一旁,洗手间的门兀得打开,叶声下意识地后退,何啸吟看了她一眼,瞥见她手里的保温桶嘴里咕隆了一句“来了”便走到床头拎起包就往外走“走吧”
统共四个字,莫叶声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拦住何啸吟手上的包,皱着眉问道“去哪儿?”
“回家!”何啸吟将包换到另一个手上,腾出的手落在叶声肩上,揽着她往外走,叶声走了两步又顿住“你可以出院了?”
“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太突然了吧?我还没有聆听医生的遗嘱呢。”
“突然?如果你觉得我跟你说了三遍的事你还觉得突然的话,我可真无话可说了!”何啸吟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莫叶声看他的样子是认真的,三遍?她怎么不记得这三遍的事?昨天给这位爷陈设碗筷的时候?还是削水果的时候?还是临走的时候?
“医嘱的话大夫跟我说过了,回家吧。”“回家?回哪个家?”
“当然是我们...你家。”何啸吟不自然地清清嗓音“走吧,饿了。”
说完何啸吟踱着步子走了出去,莫叶声看了一眼他固执的样子,微叹了一口气赶忙追了上去,嘟着嘴在他身边抱怨“我今天特地给你炖了补汤,好不容易带过来,又要拿回去!”
补汤?他看起来很虚弱吗?只是断了一根肋骨而已,他还是可以龙精虎猛的!何啸吟无形中被莫叶声刺了一剑,还没缓过来便听到叶声继续道“你身体那么弱每天躺床上...”莫叶声这碎碎念的毛病似乎从何啸吟住院开始好像就严重起来,她自说自的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何先生已经黑了脸。
何啸吟一张脸板得可以跟城墙有一拼,咬牙切齿道“我很弱吗?”在看到何啸吟那张冷脸的时候,莫叶声顿时决定把剩下的话烂在肚子里,忍不住昧着良心说道“不弱,不弱,你太强了!”
何啸吟顿时被她气得眼前冒了黑烟,懒得跟她吵吵下去。莫叶声见何啸吟生气了,却不知为何,只能跟小厮似的跟在他身后。
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莫叶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其实最先看到的还是何啸吟,他步子大走在前头,莫叶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头撞在何啸吟的后肩上,何啸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到想哭,莫叶声见他到抽一口凉气隐忍地喊了一声“半岛!”意识他的怒意,叶声慌忙为自己开脱道“好好地你怎么说停就停了?”
何啸吟也不说话,示意前方给她看,莫叶声在看到徐光远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第一反应竟是向相反的方向拔腿。何啸吟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又想逃避?你能逃到哪儿去?”边说着边给她拉了回来。
莫叶声见自己的心思又被他挑明,认命似的拍下他提溜着自己的手嘴硬道“谁要躲了!”
徐光远自始至终一直盯着这个方向,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他的眼里,酝酿好的温柔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冷却,就连何啸吟走过他身边时说了声“你们聊”,徐光远也恍若未闻,目光直视着莫叶声,莫叶声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良久徐光远败下阵来“叶声我们谈谈。”
“好啊,你是想谈我坚持去医院呢,还是想谈你小姨给我脸色看?哦,对,我去医院那事已经过去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跟着你去你们家自取其辱?”莫叶声嘴角挂着讥讽,像是自言自语,却又一字一句扎进了徐光远的心里。
“叶声!”徐光远呵声止住她余下的话,他知道叶声心里有怨气。
何啸吟住院的第二天,莫叶声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就把雷欧扫地出门,随后准备了些清淡点的饭,打包好后匆匆下了楼,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单元楼前的徐光远,他脸色煞白,耳朵在晨风的刺激下冻得通红,叶声走过去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和这空气化作一个温度,不由有些心疼,却拉着脸问他,“不去上班你过来干什么?”
徐光远有些吞吐,干脆一把搂住叶声“对不起。”他周身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服慢慢渗进她的皮肤,他侧脸的冰凉更是擦过叶声的脸庞,他把头埋的很深,似乎想要在叶声身上汲取一些温暖,他在这里站了很久,想了很多,私心想他是不希望叶声与何啸吟靠的那么近,这个男人总让他随时保持着警惕,可又没有办法将他与叶声撇得一干二净,正如左苏说的,朋友对叶声来说分量很重。
如果这件事一定要论个对错,他宁愿先来表个态,不至于在以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唔,”叶声笔直的站在那里,任凭徐光远搂着,她心下一软缓缓抬起手顺了顺他的后背“我要去医院了。”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徐光远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忍不住嘟囔“又去医院!”声音很小,莫叶声却听得真切,不悦的表情瞬间又挂在脸上“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也想让你去医院。”
“那你跟我一起去吗?”
徐光远心生一计,爽朗的脸上洋溢着俊美的笑容“是啊,一起去”。
这么好心?莫叶声倒显得有些尴尬,她刚刚差一点就又要耍脾气了。
一路上徐光远就在不停地说有的没的,叶声嫌烦了就低下头玩手机,徐光远见她没有兴致,也就乖乖闭了嘴,车一直开到医院,徐光远才对叶声说了句“到了。”
叶声拎着自己的东西开门下车,脚跟落地之后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跟徐光远说医院的地址,但又恰恰是这家医院,难道白缱也在这里住院?
她停下脚步犹疑地看着徐光远“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不是这里是哪里?”徐光远笑笑,走过来揽在叶声的肩上,扭身就往里走。
“你不会是带我来看白缱的吧?”
徐光远孩子气地笑道“对啊!”莫叶声被气得挠头,扭身就要甩开徐光远往里走,恰好此时遇上刚刚从里面出来的白灵。
她看了一眼莫叶声,直接走到徐光远面前“哥你们来啦?”莫叶声顿了顿背对着他们,脑子里竟不自觉的浮现出白灵发给何啸吟的那条短信的内容,她说她要拿回属于她姐姐的一切,是不是包括她眼前的那个男人,她说何啸吟的爱要自己给...何啸吟...脑子里闪现出着三个字的时候叶声顿觉苦恼。
“你这是要去干嘛?”“我去给姐姐还有顾妈妈买早饭。”
“小姨也在?”莫叶声听到徐光远发问,顿时扭过头来。
“嗯,她一大早就过来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白灵瞥了一眼莫叶声手里的东西,朝徐光远摆摆手就出去了。
徐光远走上前去悄声说道“白灵都看见你来了,不去也不合适吧?叶声...”
“徐光远,你不撒娇说话会死吗?”
“会!不跟媳妇儿撒娇我这辈子就没地儿撒去了!”莫叶声伸出两只手指将他钻过来的头戳开,徐光远就想一只小王八一样把头乖乖缩了回去。
叶声转身走在前头,徐光远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笑了,他自作主张了,而她也会接纳他的恳求了,想到这徐光远快步上前,带着叶声朝着住院部的楼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