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宣政殿上人淡如茶,兰猗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南宫昱的脸上,最终清婉一笑,唇边却闪过决绝。
她说要回九霄皇城的时候,南宫芷沉默了许久,最终对她说了一句话:“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替你完成!”
南宫芷望着兰猗重新回到这里,站在了宣政殿文武百官的面前时,他觉得心里终究还是残缺了一块,她像是佛陀前的优昙花,这一生都只为一人而开放,虽然看上去那样的柔弱,其实却坚强固执的让人心碎。
“兰贵妃居然与昭郡王双双回来救驾,真是忠心可表,但是,未免不合时宜了吧?”君泽阴惨惨的笑,将心里隐隐泛起的不安强压了下去:“方才一切都无须多言,你二人齐齐上殿来,便是证据!”
兰猗眼中扫过殿下群臣,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让人生寒,清清楚楚的说道:“这里本是我后晋的宣政殿,身后的玉座本是我后晋的王座,你们脚下站着的,都是我后晋的土地!”
此话一出,殿上顿时一片哗然,南宫昱不禁变了脸色,兰猗此举不知道到底意为如何,若是要澄清君泽所言,让南宫芷平息枢密院带兵前来镇压,却为何又要故意激怒殿上所有的人?
只见兰猗冷冷的笑,立于殿上,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傲然的微微抬起下巴,凉凉一笑:“君大人!原来你让我迷惑皇上说想去出宫游玩,并且让昭郡王护送,却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兰贵妃念着旧情回来救驾,其心可嘉,但你编这样的故事来污蔑我,未免居心叵测!”君泽向前一步,一挥袖子,脸上一派凛然之色装的入木三分,盯着兰猗说道。
“编故事?”兰猗阴恻恻的一笑:“正是你替我编了这么个憋脚的故事,才让昭郡王识破了,并且押了我回宫向皇上请罪,到底是谁居心叵测在先?”
南宫芷心口一痛,却违心的冷哼一声,对着南宫昱说道:“皇上!微臣的确觉察贵妃娘娘言行有异,才知道原来君泽居然结党营私,企图逼宫夺位!”
“昭郡王当着众人之面也要血口喷人么?”君泽一甩头,恨恨盯着南宫芷说道:“方才朝堂之上,各位大人听得明明白白,微臣冒死请誎,不过是让皇上重归正道,何曾有过逼宫夺位的非份之想?”
“君大人,你可知道什么叫背宗忘祖么?”兰猗眸中沉如寒潭,唇边一抹淡笑,似乎丝毫不将威严肃穆的宣政殿和殿上所有的人都放在眼里,凉悠悠的说道:“还是因为你改了名字叫君泽,好一个不负恩泽呢!在本宫看来,都还是石子云这个名字更适合你一些!”
“你说对么?子云弟弟?”兰猗笑得极为凉薄,声音似是结着冰:“我果然不该相信你的,我这个姐姐在后宫替你做了多少事?害死妃嫔,毒杀龙嗣,甚至不惜设圈套让弘郡王谋反,都是一心一意听你的,可如今你竟反过头来陷我于死地?”
宣政殿上一片宁静,所有人都望着兰猗,本来与君泽站在同一阵营的臣子们现在却有些害怕,先不说石子云这个人到底是谁,光是方才兰贵妃那一番话,这两人便足以罪诛九族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君泽眼中一凛,倒抽一口凉气,兰猗疯了,她打算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兰猗恨恨盯着君泽,冷笑一声:“你骗了多少人?这里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当年后晋送去南楚的质子石子云?”
语音刚落,便听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果然南楚的几个老臣子脸上都是一派不敢置信的表情,兰猗眼中无波无澜:“子云,难为你用尽心机骗南楚崇政院幼子换上你的衣冠溺袭在荷花池里,让人误以为质子意外身亡,又不惜放火杀了崇政院院使一家,然后冒充其幼子,得了个忠臣之后的身份,但你这颗心,始终和你那个曾经篡位的父亲一样,只存着对王权的渴望!”
“兰贵妃,你方才所言可是属实?”南宫昱只觉得瞬间又糊涂了起来,为什么君泽突然变成了兰猗的弟弟?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兰猗转身望着南宫昱,突然唇边微微动了动,眼底一黯,再一次深深的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回禀皇上,君泽本名石子云,乃是我后晋篡位亡国之君的亲子,当年做为质子送往南楚,岂料他偷梁换柱潜入皇城,并且与臣妾密谋,妄图复国!”兰猗的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一直凉到了心里去,说得字字摧心:“臣妾被昭郡王劝解,皇上一向待臣妾不薄,曾经囚我在未名宫里六年的叔父便是石子云的生父,国仇家恨我岂敢忘怀,今日在这宣政殿上说得清清楚楚,只求皇上开恩,赐臣妾一死!”
南宫昱听在耳里却是心如刀割,他终于明白她一直在暗地里筹谋些什么了,原来她早就知道君泽的身份,从南宫曦谋反开始,她便准备替他扫清一切障碍,而她手里握着的最后一张牌,却是和君泽同归于尽,同时让自己的身份再也不会成为朝中非议,不动声色的替他保住了江山稳固。
酸楚的感觉慢慢从心底升起,南宫昱知道自己正身处在宣政殿之上,这张冰冷华丽的玉座威严无比,如果他此时动摇了,只会让兰猗从头到尾为他付出的一切都化为云烟。
“来人!将兰贵妃和君泽一同拿下!”南宫昱终于开口,哀伤苦涩的情绪全部湮没在没有悲喜的声音中,响彻在宣政殿里如此缥缈。
“且慢!”君泽心知大势已去,却垂死挣扎,高声说道:“我堂堂南楚忠烈之后,居然被你们如此污蔑,乃是苍天无眼!”
“污蔑?”兰猗突然冷笑了起来,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南宫昱淡淡说道:“皇上!臣妾带来了石子云当年在宫中的乳母,此时就候在外面,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君泽眼中一颤,抬头望着宣政殿顶上的九龙戏珠,笑得绝望:“石兰猗!你我到底谁才是背宗忘祖?你居然一心为了这个男人将我后晋江山拱手于人?”
兰猗背对众人跪在南宫昱的面前,听到君泽的话时,抬头望着南宫昱,只见他唇边抖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心痛,却见她突然对上他的眼神,清冷一笑,眸中释然一片,笑容干净清澈,那一瞬,似是永别的凝望。
南宫昱静静扫过堂下众人,南宫芷脸上的伤痛一目了然,而朝臣脸上则对他满满都是期许,她将自己逼到了绝境,殊不知此时对他而言,亦是绝境。
“来人!将君泽与石兰猗两个前朝余孽押入太武殿中伏室,待朕亲审查明二人是否还有余党后,再行处决!”南宫昱低低说道,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似乎难受的快要窒息。
兰猗那身素白的服色,鬓边的白茶花都似是她的告别,正如当初她一身素白从未名宫里踏出来时那样,这样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离开,似是一抹雾里云海,终有一天会被山风吹散。
她被神策军带出去的时候,经过南宫芷的身边,南宫芷几乎抑制不住想要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却见她淡然一笑,轻声念了一句:“阿九,谢谢你!”
欲相守,难相望,人各天涯愁断肠。
朝堂之上重回寂静,这一次人人自危,各种关于君泽的弹劾纷纷出现,所有的人都忙不迭的与他撇清关系,朝堂变幻,云诡波谲,南宫昱心里冷笑,玉座沉重立在大殿之上,坐不稳的岂是玉座,却是人心。
太武殿前,君泽扫了一眼这个曾经关着南宫曦的地方,瞥了一眼兰猗,冷笑一声:“你为了那个男人倾尽一生,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与我一样的下场,终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个黑暗阴冷的伏室内,想想九霄皇城里那些后晋的亡魂吧,你又打算以什么颜面去面对他们的声讨?”
“江山社稷,到底有多重要,可以让人忘了亲情,抛弃爱情,变得如此疯狂!”兰猗脸上云淡风轻,淡淡说道:“后晋江山在我被叔父关进未名宫里那一刻时,便已经不复存在了!你和我都握不住这江山,如今百姓几经战乱,与其要那个玉座,我更希望那些昔日的后晋子民可以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土地上安居乐业!”
“哼!石兰猗!你以为我死了,便无人再追查宝藏的下落了,你便可以安心将一切都托付于南宫昱了,对么?”君泽望见太武殿里守卫的神策军走过来交接,不由凉凉一笑:“你机关算尽,却想不到我已经找到了宝藏吧?”
“如果我不信呢?”兰猗心里一惊,问的沉静。
“你不信?”眼见交接的神策军已经到了身前,被押走的那一刻,兰猗清清楚楚的听他说道:“未名宫里见!”
区区五个字,兰猗的神情却蒙了层霜,不可能?他居然真的找到了宝藏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