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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如释重负

原本柔顺的马尾此时湿漉漉地搭在肩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原来合身的印花连衣裙此刻湿哒哒地贴着双腿;原先步态轻盈,精神饱满的陈果,而今步履缓慢,神色黯然。

枝头繁叶沙沙,池面水波荡漾,一阵晚风吹过,带来了山里的清凉,带走了陈果心头仅有的那点热度。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浴巾,缩着湿透了的身体。青石板上水迹绵延,一行足迹在水色中析出,随着那背影渐行渐远,叶修的目光遗落在她脚边连离的水痕上。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掐灭了燃了一半的香烟,起身跟了过去。

“先去洗个澡,把身上擦干,会着凉的。”叶修看着低头垂目,发丝散乱的陈果,轻轻拿开她手中的啤酒,推开了浴室的门。

陈果什么也没说,默默走了进去。

叶修望着紧闭的房门出神,好一会儿才缓步走去起居室。他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酒罐,耳边传来了喷淋声。叶修皱了皱眉,拿在手中的半罐啤酒被他一饮而尽,他点了根烟,神色有些凝重。

“我去睡觉了,晚安!”陈果轻弱地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有话和你说…”叶修连忙起身叫住她。

陈果茫然地转过身来,无精打采、木木地站着,声音显得十分无力,“有什么好说的…”

叶修见她不挪分毫,径直走到她身边。她一直高束的马尾消失了,刚刚吹干的发丝蓬松地散落在肩头,白净的脸庞满是失落与沮丧。浴袍紧紧地包裹在身上,宽大的袖子和紧束的腰带,让她看上去十分纤弱。叶修静默地站了会儿才开口,“过去吧。”

见她低着头没应声也没挪步,叶修索性揽着她,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逞强…”他顿了顿,观察着陈果的反应,但她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看着我!”叶修突然有些严厉的声音令陈果微微一怔,她缓缓地抬起了头,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不甘与委屈。叶修放低了声线,手指灵巧地将遮挡了她视线的青丝撩向一边,语气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好强,不甘心…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我在!”

自从父亲去了天国,这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人能分担伤痛与压力,没有人能分享快乐与幸福。从那时起,她就习惯着一个人忙碌、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笑、一个人哭…自从网吧里来了小唐,她身边多了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说笑…自从遇到了叶修,她身边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苏沐橙、魏琛、包子、乔一帆、罗辑、安文逸、莫凡、伍晨、方锐……想到这里陈果眼底瞬间热了起来,那些身影一个一个地走进心里,每一个人的出现都带来一股暖流。这些暖流汇聚心田,驱走了晚风带来的寒漠,温暖了冷如冰霜的心头。她鼻尖一阵阵酸涩难当,泪珠夺眶而出。被禁锢在心中的委屈、不甘随着滚落的泪珠肆泄出来,被压抑的抽泣声也失控愈发响亮,无法承受的那些压力、痛苦一涌而出。陈果泪如瀑雨、嚎啕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失声痛哭,令叶修手足无措,他呆坐着,直勾勾地看着痛哭流涕的陈果,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随着那抽泣声一阵阵的紧缩。他抚上陈果的头,想要安慰她,可却发现那么无力,心头越发酸涩得厉害。叶修索性直接将她按向自己的胸口,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希望这样能缓解她的痛苦,给予她支持和安慰。直到她平复下来,叶修才缓缓将她从怀里推离。认真地看着满脸泪痕的陈果继续说,“其实你不用总是那么逞强硬撑着,就像组战队的时候一样,尝试着依靠我的力量,不好吗?”

叶修的声音回响在她耳畔,那些过往的画面伴随着他的话音在脑海中翻滚。‘组战队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无能,但却真的很幸福。那个时候有他在,自己就有了不顾一切向前冲的勇气!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都无所畏惧。虽然那个时候还是会担心、迷茫,但他却总能安抚自己。不论前路波折、荆棘密布,还是前路未卜、茫然无知,他总能让自己安心、让自己放心。他一直都是自己、是兴欣一路走来唯一依靠的坚石…自从他离开,自己开始害怕,害怕一切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好像一场梦一般……可那是两年多来真真切切经历的过往,是他艰辛付出创造奇迹的证明,怎么可以就此消失?要撑起来,要强大起来,要让兴欣站在职业联盟的舞台上…在没有他的日夜里,只能无数遍地告诉自己,不要软弱,不要气馁,他把兴欣交给了自己,绝不可以退缩,只要再多努力一下,一定可以做到…

陈果抬头看向叶修,双唇微颤。在她看来,逞强也好,赶鸭子上架也罢,只要能做的,自己都愿意去尝试,只要能带着兴欣多往前走一步,自己都愿肝脑涂地,因为只要兴欣还在,就好像叶修还在…陈果泪聚眼底,呼之欲出。她仔细的看着叶修,生怕自己一个疏漏错过了什么。现在…终于可以再次依靠他的力量??那令人安心的力量???眼前的叶修那么真实,那么近,近到连他的胡渣都能看得十分清楚。陈果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深处对叶修的依赖,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脑袋重重地靠上了叶修的胸膛,那一瞬间,她觉得仿佛担在她肩头的那些分量都被卸了,压在心头的巨石也似乎都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离别时那钻心的伤痛、离别后那揪心的思念…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晶莹的泪水夺眶涌出、如雨如瀑。她哽咽抽泣,在失控的哭声中呼唤着这个在梦里叫了千万遍的名字“叶…叶修…呜呜呜呜……”

叶修一怔,看着靠在自己胸前,无助抽泣的陈果,那哭唤声仿佛是她心底深处的悲鸣,严厉地指责着自己的离开。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十分难受。他悬在空中的手缓缓地抚上她的后背,将她圈在怀里,默默地承受她释放出来的压力和痛楚,似乎只有这样,可以稍稍弥补自己离开的日子对她造成的伤害…叶修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前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陈果因哭泣而发抖的身体缓和了许多,那响亮的哭声也变为轻细的哼吟,呼吸也越来越平缓。

“困了?”叶修收神看了看怀里的陈果,声音轻柔低沉。

陈果没有回话,继续静静地靠着。叶修不再追问,任她依偎在怀里,继续看着前方发呆。直到陈果抚在自己胸前的手缓缓滑落,他才稍稍将她扶起,轻轻撩开那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拭去她挂在脸上的泪花。

“终于睡着了…”叶修轻声嘀咕了一句,便将她的两条腿抬起来搭在自己腿上,想将她挪到床上去好好睡觉,但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抱起来。叶修无奈,只能将她安顿在沙发上,帮她盖上被子。他刚准备离开,就见陈果挪动了一下身体,皮质沙发表面光滑,被子直接滑落在地上。而她浴袍的前襟处却因为刚才这么一动,微微敞开了分毫,下摆交叠的地方也稍稍错开了些许。叶修心头一惊,脑补了一下她这么翻腾到天亮的场景,顿觉尴尬。这如果天亮她醒过来发现她自己…还指不定以为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叶修连忙将她扶起,将浴袍的下摆拉拉严实,卯足了劲,抱了起来。

“还真重…”叶修轻声嘟囔着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头,见她眉间舒缓,神色平静,方才舒了口气。

他留了盏台灯,转身向起居室走去。躺在沙发上,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被泪水浸湿的地方,脑海中瞬间重现了她刚才痛哭流涕的模样。叶修一怔,生怕陈果发现自己离开了,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哭得失魂落魄。他连忙冲回卧室,见她安然地睡着,紧绷的心放松了不少,索性拿了枕头和毯子直接躺在了卧室的沙发上,默默的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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