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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医院(3)

【奇怪的嘉皓,奇怪的乐曦,奇怪的我。---晨宇】

(文/刘小安)

讨厌医院,讨厌医院里有浓浓药水的味道,讨厌医院里只有白色和红色的限制,讨厌医院里有担架床被推拉时发出的吱吱声响,都很讨厌...

阁楼几乎满墙的蔷薇花怎么样了,没有精心打理会不会闹脾气,叶子和花都跟前两天一样漂亮吗?文具店呢?灰尘应该积有一层了吧...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好想赶快离开,回去看看文具店,回去看看蔷薇花,咪咪一定闷坏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只是这雨下得有些频繁,二月中旬,颠簸了两个多月的冬季看起来如此疲倦不堪,竟然许玉软花柔的春天提前登上了应季的宝座。窗外有风,拂着刚冒出新芽的青柳,它们宛如初学舞蹈的未来之星,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并带着所有祝福的光环,它们会在爱和赞扬下骄傲地成长,然后立于高处眺望更遥远的前方,只可惜的是,它们生长在医院里,只能见证新生和死亡,成为阎王婆罗手下记载历史的工具。

这是现实,残忍到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

嘉皓回来了,告诉我检查报告一切都好,可是他的表情却不如说的那么轻松,像亲眼目睹了一场不明火在焚林千顷,他的眉头紧锁,双眸里依稀可见有莹光徘徊欲滴,大概是我的检查报告出什么问题让他担心了。

这样的表情我见过两次,另一次是在妈妈的脸上,那是唯一一回被老师要求做家访,妈妈接了一通电话后塞给我一百块钱让我自己出去玩,不到太阳落山就先不要回家,我不敢说不,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出声肯定会遭到一顿毒打,以前就是这样。于是我在家访老师来到之前被妈妈撵出了门口,独自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呆到了深夜。回到家,妈妈正站在窗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就跟现在嘉皓的表情一个模样。

秘密,那个表情的背后一定都隐藏着一些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而且都有关于我。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必须要瞒着我的秘密?

爷爷是,妈妈是,现在连嘉皓也是。

报告单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以严重到不能告诉我...

胡猜乱想间,耳边传来了一声有东西滚落满地的闷响,是乐曦和那天在文具店里往我肚脐眼上印了一拳的人,他们怎么来了?

乐曦看到嘉皓后的反应似乎很大,他踏进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二话不说直接把嘉皓给揪了起来。看他咬牙切齿,捏紧实拳的样子,是生气吗,为了什么?

拖着腰酸背痛的身体下了床,仅仅是看着他的背影,就好想贴近一点,我想知道现在的他在想些什么,心跳的声音会不会很好听,但是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他应该不会喜欢男人跟男人之间搂搂抱抱的,可至少,至少,就算是你的衣服...

别甩开,乐曦,别甩开我的手。

一秒,两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未满,乐曦就硬是被拉了出去,我绕过病床,身体不自觉地会往墙边倒,便用手扶着走到了门口。撒落一地的水果,是乐曦带来的,应该,是给我的吗,又逃课了吧...是翻墙还是趁着门卫阿伯偷懒睡觉,不怕被老师罚抄书吗?为了我...蕾蕾,对啊,蕾蕾呢?她知道你过来吗,她没有什么话要你传达给我的吗?蕾蕾那么粘人,不会不跟着过来的,看样子你是没有告诉她了,对吗?

所以,你是自己想要来的,你在意我,你在意我...

明明心里就高兴得快到死掉,可眼泪却会不受控制地闯出决堤的眼眶,它们滑落脸颊,滴在手上一瞬间变凉,我听到嘉皓站在身后喊我的名字,不能再让他看到我哭鼻子,他会担心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不是哪里还有伤口在痛。

转身抱着他,喜极而泣的心情和肆无忌惮的眼泪,我都不想让他看到,都不想。

闹完后,我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看着乐曦送来的水果篮,看得出神,外面雨生雨停,打落了多少承载希望的绿叶,打乱了多少挥之不去的忧愁,它这般息心,却又这般不懂人情世故。温暖如炉的双手,扑朔迷离让人猜不透的眼睛,大哥哥一样的照顾和体贴,跟前的这个人,还未走进心里却再也离不开视线,他给予我的怜悯,给予我的关心,像日常一般,从未消淡。

我对他只有感激,没有爱,可我依然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也许是我在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乐曦不可能对我产生"爱"这种感情,他有蕾蕾,这足以说明我根本就是想太多了。

七颜彩虹出现在大雨之后,架在两朵薄云中间,那么美丽,假若可以伸手触及,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嘉皓领着我在下午学校快要放学的时间办理了出院手续,他说回到宿舍就给我和咪咪做好吃的,把我乐得都没能安分走路,蹦着跳着,幸好有他在,要不然准会跌个狼狈。揣着对咪咪已经有一整天没见的惦念,我现在是恨不得立马飞着回去抱起那毛茸茸的萌胖子。可才等我走到校门口,现场血淋淋的痕迹便在顷刻间粉碎了我的喜悦。

咪咪出事了,车祸,连续三台小车,我亲手为它戴上的铜色铃铛被压成了铜片。我抱着它还有余温的尸体,当场泪如雨下,收都收不住,嘉皓和其他同学老师轮着蹲下来哄了大半天,我才肯让他们带去后山埋葬。嘉皓牵着还在耿耿于怀的我走在大家前面,一直到宿舍,他们都把我当三岁小孩一样哄,可我却挨在嘉皓的身上哭得更凶,所有人都拿我没辙。

最后,是从头到尾都没作声的嘉皓将突然睡着的我背回了房间,迷迷糊糊中我记得我还拽着他的手叫他不要走,他便俯下身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他会一直在。

幽幽长夜,噩梦连连,被惊醒了好几遍的我已经无法再闭上眼睛,嘉皓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低着头,眼镜放在旁边,双手捧在一本掌厚的《学生列表》,我连喊了两声他都没有回应,看来是赶夜班累得睡着了。茶桌上堆着一栋又一栋山高的文件夹,两天积累下来的工作,原来可以仅仅只用看的就能觉得不寒而栗,一定累坏了吧。都是因为我,如果当时我小心一点,就不会摔下楼梯受伤,就不会住院,他就不会因为担心我而陪着我呆在医院里一天一夜,就不会让工作一下积累了这么多,就不会被我这个惹事鬼折腾了一整天还要忙着在三更半夜里赶夜班...

我一定让他很困扰吧...

可是,离开他我又会回到一个人,所以,我要乖乖的,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不能再耽误他的工作了。

我摇了摇他的肩膀让他回床上睡,不然的话明天会感冒的,他放下书打了个哈欠,问我现在几点,我转眼看了看钟,回头正迎上他的突然袭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的脸上啄了一下,矮身抱起我就往房间走,我问他这是要干嘛,他咧了咧嘴角说他不想再睡沙发,以后就一起睡床上吧!我听完之后脸颊顿时烫得像被火烧似的,一起睡?!不觉得超奇怪吗?长这么大在一起睡的应该是情侣才对吧!

情侣就是那种牵手,接吻,约会,一起吃饭,一起住...住...我和他...好像,差不多了...啊!可是我们都是男的!男的!两个男人以后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太奇怪了!

拜托,我只是借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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