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黑了,花生红了。林母把一大半的红与黑倒进了方红梅的嘴也没换来她想要的白**。林勇还是脸黄肌瘦的。被奶水灌溉得滋润的林金凤倒是长得白白胖胖,一头浓密的头发,眼睛也黑亮,像一对油罗籽。
“一个奶水好得喂头猪也饿不着,一个差得连只耗子也喂不饱。”
孔大妈看着一脸愁容的林母,笑道“那你让奶多的喂一喂不够吃的,不就行了,好大个事。”
“话是这样说,只怕狗东西他不肯吃,他那个妈也未必肯让他吃别人的奶。”
“饿了啥都吃。”
第二天是个赶集日,林母让方红梅陪她上街,“你也在屋里闷了四十多天了,今天和幺娘出去走一走,扯两尺布做个小衣裳。”
“幺娘扯了就是,小孩子穿不讲究。”
林母上前扯住红梅的手:“走噢,街上新开了家布店,你是行家。小东西昨天晚上闹了夜,今天上午应该好好睡了。家里还有三个女人咧,你担心啥。”
林母和方红梅走走停停看看,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处,宛如一对亲母女。林母对那小孩子的口水帕,小帽子,小鞋子,小衣小裤件件兴趣浓厚,件件爱不释手。方红梅却觉出林母细看的都是男孩的东西。
两人逛得起劲,床上的林勇醒了,一睁钱便尿湿了一大片垫子好意思地哭闹起来。正在院里独自琢磨打毛线的林子玉慌忙冲进房间将孩子抱出来,盯着他,愣在屋檐下。
“尿片扯了。”
林子玉忙夹稳孩子,左手扯去孩子双腿间的热烘烘尿布。
“摸一下裤子湿没有,湿了就换条干的。”
林子玉又在孩子裤子上捏了捏,“没湿。”
“那不管。”
“可他还哭。”
张海青冲她一笑:“那你就把他嘴蒙了,让他闭嘴。”
林子玉横了她一眼。
“饿了,小娃娃睡醒就要找吃的。”
林子玉将孩子抱向张海青面前,“幺娘说了,饿了让你喂奶。”
张海青迟疑了一下,将金凤往地上的摇篮里一放,接过林勇,一掀衣角露出一个黑黄黑黄的大荞麦包子,那小东西嗅出了味道,直往****上凑,张海青将大荞麦包子向上提了提,把一个肉乎乎的****送入小东西的口中。小嘴巴才叭嗒两口,或是没领受过这般汹涌的来势呛得咳嗽起来,又不忍如此源源不断的甘泉,涨红了脸使劲地吞咽着。
林子玉调过头去逗弄金凤。
就当小林勇含着****在张海青的怀中吃得肚儿圆滚昏昏欲睡之时,方红梅进了院子。张海青抬起头来,正欲开口,方红梅却抢先从她怀中捞过孩子;“哪个要你喂他了。”
“他醒了,直哭。”
“你当真产量高,要不完了。”方红梅一边拍着受惊的孩子,一边对张海青说道。
“闯你妈的鬼了,我还喂拐了。”张海青扯下衣裳,盖住依然圆挺的**,隔着一层布用手揉了揉。
林子玉站起身来:“孩子饿了,吃口奶有什么了不得的。”
“你懂啥,这又不是一个锅里吃饭,自己的孩子当然吃自己妈的奶。”
林母奔上前来:“有够吃的奶那当然用不着吃别人的。”
“吃了我的咋了,我奶是有屎还是有毒啊?我家金凤不比你家小子长得好?”
“产量高用不完街上讨口子饿,你扯起衣裳喂嘛。”方红梅说完抱着孩子回了自己房间。
张海青从板凳上窜了起来,一副要找她理论的架势让林母扯住了手臂:“少说两句,她就那个性子,你当嫂子的不与她一般见识。”说完把手中的小儿衣裳与一顶蓝色的小帽子塞到海青手上,张海青明白,如果没有刚才那一顿吵,没有她想息事宁人,这衣服帽子怎么也轮不着她金凤享用。凭什么她金凤就不能享用了?张海青想着便将那东西狠狠地抓在手里。
如果没有林母拦着,张海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冲上去骂一回还是厮打一番。这些她都不怕,怕的是凭白无故。
大林湾有一片小林子,就在村子老井沿的旁边,孔大妈房屋的背后。苦莲子树,水冬树,香樟树,榆树,麻柳树,杂乱无序地生长着。这小林子平时被人们遗忘在一边,到了夏天便是人们午后的歇息地。男女老少提着凳子,搬着椅子,夹着席子,拖家带口的就来了。畜牲也会跟着来,走在后面的是猫,奔在前面的是狗。
男人与女人是不凑在一堆的。男人喜欢散在香樟树下,下象棋,剔牙,抠脚,吹牛。摆周围附近的人事,显得男人们见识短浅,便摆千里之外的事百年之前的人,争论起来就好像他们都见识过,自己比对方更熟悉似的。抠脚的不与他们争论,埋着头,食指从一个个脚趾缝里一一划过,多数是干净的,偶有一两个缝里夹着些泥垢竟像中了彩一样生出一阵满足的兴奋来抠着。划拉完了便剪起指甲来,手指甲好了便修理脚趾甲,不小心力用大了,那趾甲飞扬出去落在争论不休的人身上,虾子,收拾干净了要拿去炖哇?向女人堆里借来针剔牙的人赶忙用另一只手遮挡住,就像下一秒趾甲要飞进嘴里似的。
林子聪与林子云偶尔会来杀几盘棋,林子华得了空也会钻进来,不同的是他两个哥在棋盘上杀得人仰马翻,而他杀得唾沫横飞。多数时间等到林子华来的时候,别人都已经披挂上阵了,他在一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坐着的人便会站起身来,吐一句:你来。他便会笑笑:还是你来。兄弟都不在的时候,村里人便会说两个哥都安稳沉着,这老三像谁呢?像谁,还能像谁,逞能的本事不是活脱脱一个古云香。
这话当然是轻声说的,或者是瞧准了林母不在。女人喜欢凑在麻柳树下,凑成一个圈,谁也不喜欢坐在别人的后面。女人出来歇凉,手可没闲着,扯着麻线,扎着鞋底,打着毛衣。手不空闲,嘴就更不空闲,村里谁家母猪下了崽,谁家公鸡踩错了蛋全凭一张张嘴翻了去,一双双耳朵收了去,日子才变得丰富起来。方红梅是不参与进来的,她在家听甜蜜蜜的歌曲,林子玉也跟着听。周玉兰与张海青有了闲时喜欢凑进来,村里人摸清了海青的脾气喜欢开她的玩笑:老二晚上搬得动你不啊?张海青呸了一声,他搬不动我,我搬他总可以吧!这话当然也是林母不在的时候说的。
在房间里窝了四十天的张海青都快发霉捂馊了,出了月子便往林子跑。孩子饿的时候,最初她还避在一旁去喂奶,时间一长,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和那两坨肉了,衣襟一扯便奶起了孩子。一天张海青正掀起衣裳,见自己男人担着水桶打水,冲他喊了一声,那林子云盯了她一眼,担上水便迈走了。一圈女人问他:“吵架了?”“没有啊。”“那老二不应你?”“我咋晓得?”一圈女人又说:“闷肚子是这样,气死他自己,别人都不知道原因。”
张海青弄清原因是第二天了,她抱着孩子坐在院门口奶孩子,林子云问她:“屋里看不见?”
张海青不知所以地望着。
“会喂着金凤鼻子里去?”
张海青还是不知所以地望着他。
林子云呼出一口气,肩膀一垮:“你就不能喂奶的时候背着人?”
张海青终于听懂了,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嫌她有辱斯文了:“女人不都这样喂娃娃嘛,放我身上就不行了,啥大不了的,不就两块肉么,谁还没见过。”
张海青这不知廉耻的话语让林子云无言以对,金凤却美滋滋地吃得起劲。半晌他又冒出一句话来:“看看你当面这一片,哎,你就不能收拾收拾。”
张海青埋头一看,胸口处溢出来的奶汁像浓厚的汗碱一样在衣裳上面形成几个圈,她明白了,这个干净整齐的男人是嫌弃她邋遢肮脏了:“你来试试,你以为是水笼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你女啃得老子皮都破了,你还嫌我不干净?”
“人家又不像你这样。”这话说得极轻,张海青还是听见了。人家?不这样?林子云若不是走开了,张海青这口气早发了。
今天与方红梅的这一吵,吵出了她存下的火气,人家可不就是说的方红梅嘛,她干净,她不邋遢,她背着人喂孩子,她那两片肉见不得人。
“都不要吵,生气对奶水有影响,她要是再一气,小东西就没得吃了。”林母拉扯张海青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罢了,自己也没吃亏,何必非要去与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喂不饱的女人一般见识。张海青这样想着,火气也便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