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提着一小筐鸡蛋迈进章家的院子，院子里那棵老柚子树结得正好，满树的果实黄中带绿，绿中透黄的挂着。没见章家强的人影，海青放下鸡蛋，直接进了妹妹房间：“你男人喃？”
“下地去了吧。”
“他家啥反应？”
“就那样呗。”海燕懒洋洋地回答。
“不用问我也想像得到的。”海青伸长脖子望着熟睡的小人，“长得好看，像你。”
“好看有屁用。”
“丑就有用？！”
海燕理了理头上的帽子，没搭话。
“吃了奶你得抱起来拍一下，不然倒奶。尿片你得换勤些，不然成红屁股……”没等姐姐说完，海燕便接了下去：“哎呀这些我都晓得，看你带了两个，看也看会了。再说就你还教我，你还没姐哥会带。”
海青横了妹妹一眼：“亏得你生的时候好，这天适合坐月子。再不像我，不是热死，就是冷死的时候。我生金凤啊天热得很，洗个头老二他妈都骂，你说那么热的天，不洗澡不洗头能过？奶水又好得不得了，胀得就像你院子里的柚子一样大，一天不擦，那两坨肉下面味儿都是馊的……”
“莫说了，哪有你这样恶心的。”
“啧啧啧，洋气啥，再洋气的女人生了娃娃都差不多。上一秒还在端碗吃饭，下一秒孩子拉屎了一样的得去擦。”
“你烦不烦嘛，还讲起瘾了。”
“就讨厌你们这些会装的女人。嘿，说真的，你还生不生？”
“我能说我不生？”
“也是哈，生一个女就不生了，章家绝对不可能同意。”
“那你还怀不怀？”
海青拍着肚皮神秘地笑道：“这，怀起的。”
海燕瞪大眼睛，轻声说道：“你又有了？！”
“啊，又有了，你姐这块地肥得很。”突然又泄了气，口气滑下来，“就是不晓得又生个啥了。”
张海青不晓得，但是方红梅有办法。两人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几时挖坑几时丢种。
张海青自认月份还小，用不着躲藏，哪晓方红梅却早已看了出来。
“二嫂，又有了吧？”
张海青连忙回道：“不要乱说。”嘴里说着不要乱说，眼睛却往下瞧自己的肚子了。
“哎呀，我们在一个屋檐下过了那么多日子，我能看不出来这个。跟你讲吧，我也有了。”
张海青又盯着方红梅的肚子瞧来瞧去，似乎是大了那么一点。方红梅笑起来：“不信啊？我们两个当真就有这么巧。”
“你都有两个儿了，你还要生？”
“你晓得的，我一直想要女。”
“那万一又是儿喃？”
方红梅下巴一翘：“你不晓得了哇，现在科技发达了，医院有一种仪器可以检查得出性别。”
“这么神奇？”
“当然罗。检查出来了，不是的话，可以打掉嘛。当然一般人是不得给你检查性别的，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医院，要不要去检查？”
“哪里医院？”
“**医院，我亲戚是妇产科的，没得问题。”
张海青皱着眉头，仿佛回忆起什么，喃喃自语：“**医院，妇产科，**，啊，我就说结婚那天看你第一眼就觉得面熟，好像哪里见过一样。当真就是在**医院，我妈就服那个医院石医生的药，别的医生开的都没效果。”
方红梅脸一红，眼睛眨巴几下：“你记拐了吧，我以前才没见过你。世上这么多人，有些挂像的也正常。”
“你这颗痣明显啊。”张海青指着方红梅眉心的那颗痣。
“我回去给他们洗衣裳了，男娃子的衣裳脏得快。”方红梅说完便走了。
嘿，我话还没说完咧。咋个会认错嘛，是**医院妇产科，那颗痣那么明显的，会认错才怪。
张海青在脑子中努力地回忆着许多年前的那一幕，越来越肯定，她见到的就是方红梅。当天晚上，海青妈从海燕那儿回来的时候，她把这个认定告诉了母亲：“我就说嘛，我肯定是见过她的，不然咋会第一眼就面熟，果不其然。妈你记得你以前常上**医院找一个姓石的妇产科医生看病哇，就是在那里见过的。”
“又如何？”
“你不记得了？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医生还在生气地骂着啥子不要命之类的话。我们当时还很奇怪，想咋我们一进去那医生就骂人喃，就多了一句嘴问了那医生，那医生说的啥，我可记得，说的是现在的姑娘家啊胆子大耳朵软听不得好听的，几句好听的一说还没结婚就有娃娃了。”
“你不要乱说。”
张海青急道：“我哪里有乱说，就算不是原话，意思也是这意思。医生还说了又不要脸又不要命咧。我们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出来的是哪个，不就是方红梅吗，那张脸不熟，那颗痣再明显不过了。我当时心里还有点起火，我们这一进去，她一当医生的咋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听着就像故意骂我一样。所以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看来，那石医生当时很有可能就是气急了在骂她亲戚方红梅嘛。”
“哎呀都喊你不要乱说了。”
“我哪里是乱说，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嘛。”张海青也急了，提高了几分音量，“而且今天她自己提出来的**医院她有亲戚在妇产科，我说在那儿碰到过她，她一下子就走了不想跟我说下去，明显有问题噻。她就是在嫁进林家前有过别的人，这林子华……”不等她说完，海青妈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你是嫌林家太平静了是吧，让你不要乱说了，你还说一堆。不管是不是，这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你把嘴关牢了。”
张海青扯开母亲的手：“事实就事实。我不说也是事实。还当个宝一样对待，她又不是你女你那么关心她。”
“我是怕你惹事。”
“人不惹我，我不惹人。惹了我，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海青妈叹了一口气：“你早晚吃亏在你这张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