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夜深人静的时候,夜色含糊的时候,总会让人想起许多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在小公公提着灯笼陪同下,不知不觉的,冷鸢走来到御花园的莲荷石廊内——他本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竟不知,来到了此地——皇宫里,有太多属于令狐馨的记忆,最近一个月来,他总是想起,然而每每想起,那颗心就还要痛上一分。
为了令狐馨,他没有接受霸国的宣战,一个月来,都是忍让,忍气吞声,为的,就只是给令狐馨一个安慰。
然而近日,令狐尧越发咄咄逼人,仿佛冷鸢不出战,他便不罢休。
也因此,冷鸢心情极度不好,从御书房出来透透气了。
他抬头仰望天际,满目苍穹一片黑暗,没有半颗星钻,想看到月亮,更是痴心妄想。
“不想连你这天也爱来刁难朕!”
冷鸢径自苦笑,那张脸一如既往的俊朗及气宇轩昂,可那双犀利的眸子尽显沧桑。
他长长叹上一声,随后吩咐身后的小公公说道,“替朕去白汐宫传话,就说朕要处理政事,让王后早些休息。还有,你也别再过来了,朕想一个人走走。”
这样的一句话,他整整用了一个月了。
如今,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白汐。
小公公猛然抬眸,很是为难,“王上,您——”
“就照朕说的办吧!”冷鸢看似有些无力地挥着手,可那气势依旧大得吓人,吓得小公公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领命离去,留下一盏灯笼与冷鸢。
冷鸢于石廊上信步走着,心乱如麻,一个月前的事至今也是难以忘怀。
他就这样心事重重地走着,轰隆一声,大雨便毫无预兆地倾泻下来,打了冷鸢一身的雨水——冷鸢情急之下,放眼望去,远处正有一个亭子,他不做任何考虑,立即跑了上去——进入亭内,他拍打着身上的雨滴,尽管没有湿透全身,却还是抵挡不住雨风,凉飕飕的,吹入身心,浑身一个寒颤便打了个喷嚏——“哈秋——”
冷鸢摸了摸鼻子,那动作极尽的潇洒。
就在他抬眼的那一刻,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他深觉奇怪,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出来?
正当他思忖着再次抬眼的那刻,那个身影已越来越近,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也如沉下海底的石头荡起的涟漪一般,渐渐浮出水面——冷鸢看清来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未等他说话,白汐就先开口了,“王上,为何您对白汐避而不见?”
她的声音幽幽的,眼中透着受伤的神色。
她没有撑伞,浑身都湿透了。
一身白衣也是便装,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胸前的粉红亵衣以及那被寒风侵入而浑身发抖,呼吸微弱,双峰若隐若现,清晰可见。
依然还是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诱人心魂。
“你怎会来此?”
冷鸢绕过她的话题,明知故问起来,其实,对于白汐所问,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自己内疚吗?还是,怕白汐来生他的气?
“王上还需问吗?”
白汐的声音很冷,眼里是被冷鸢的冷漠灼伤而表现出来的痛。
又是一阵风,吹得白汐浑身发着抖,上下牙齿都在磕碰着,可尽管如此,她依然倔强得不愿示弱,不死心地问:“王上为何要对白汐避而不见?难道,是白汐做错了什么吗?”
在她的印象中,没有做出对不起冷鸢的事,可为什么他要这样对自己?
冷鸢躲避着白汐的目光,“只因政事繁忙——”
白汐快速打断冷鸢,“这个理由不算!”
不仅不算,她还不想再听,这个理由,她已经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那么,便没有了!”
冷鸢的声音很淡,紧蹙的眉目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好似很痛苦——白汐看在眼里,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如此关心在乎他了,于是收掉心中的愤怒,声音缓和下来,“是因为馨儿吗?因为她,所以王上不愿意再见到白汐!”
她想了所有的理由,可唯一合理的就是,冷鸢怕面对这件事——以往的他虽冷,却是重情重义。
冷鸢猛然看向白汐,眼里没有震惊,沉默着。
“倘若王上从今往后不愿再见到白汐,白汐自愿消失。”
白汐看到了他眼中的神色,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抽了一顿,真痛。
他一惊,“朕没有这样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冷鸢迟疑着,没有开口。
白汐干脆把自己想到的全部都说出来,“我知道,你不过是因为馨儿去找你,而你却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而导致她不愿看到两个心爱的人厮杀,所以选择了自尽这一条路,可为何,你要自责?你是北国的皇帝,保护领土理所当然,看你为何因为儿女私情而让自己变得懦弱?是,尽管我也很希望你能够与霸国息战,可是光凭你的想法,就能够阻止得到令狐尧了吗?倘若你真是如此天真,那么,白汐便当从未认识你!”
说完之后,白汐站在那里,看着他良久——那些话,无丝毫作假的成分。
令狐馨是她的朋友,可她哭过了痛过了,也想清楚了,如果令狐馨当日没有自尽,那么可能是今日,又或者是明日,终会走上这一步——因为,没人能够阻止令狐尧的一切,所有的人在他的眼里都只是棋子!
当初送令狐馨来北国,不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霸业吗?
倘若他真是顾念兄妹之情,当日也就不会给冷鸢下战帖了。
听了白汐一番话,冷鸢顿时恍然,可自责之心仍旧存在,“汐儿,你的用心朕懂,只是,朕确实有愧于馨儿!再怎么说也是朕没有好好地保护她,这便是朕的责任,与他人无关!”
“王上——”
对于冷鸢所说,她懂,也很明白他为何会这样想,这是一个男人,最应该有的责任心,只可惜,这份心将随着令狐馨而离去。
她顿了顿,思虑片刻,用着冰冷的身子上前拥抱眼前的冷鸢,他的身子与她无异,一样的冰冷。
“鸢,我想看到以前的你!”白汐依旧靠在他的身子上,明显地感觉到他震惊的那一刹那,缓缓,还是放松下来了。
蓦然间,感觉到腰间有个力度渐渐环上——白汐欣然一笑,那一刻她坚信,冷鸢一定会振作起来。
一处偏僻的山间,有一座很隐蔽的山殿,殿里面建设简陋,看似极其凶险,可它的山间一脉环一脉,空气畅通,风景优美,云雾袅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