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州的初冬总是成天雾朦朦的，江上的轮船时不时的“呜！”发出长啸声，在万州城的上空盘旋着慢慢消失殆尽。念秋走在新城路的人行道上，她走得很急，有成方才打电话来催她去签字。她带着欣喜去赴约，以为签了协议就可以见到女儿了，连走起路来也特别轻松，仿佛从前最讨厌的雾也变得那么可亲。伸手在雾的浓罩中细看，便如入仙境般享受这种看不真切的感觉。就连迎面走来的人也只能近了脸庞才知道是否为识得的人。她嘴角上扬着，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走到高笋塘广场时远远的看见有成坐在音乐喷泉旁的石凳上，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伸手在嘴边哈了口热气，试图让自己获取一些暖意。她一边走着，一边想像着从前高笋塘的旧貌，那时这下面还全都是水，正中心是滴水观音。那时的她和有成经常来这里绕着滴水观音转啊转，那时她也曾觉得幸福过，因为有成一直在她耳旁说动听的话，说好听的故事，时常逗得她哈哈大笑。而现在，滴水观音早已不知去向何处，以前的水塘也早已被填平，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广场。高笋塘已是面目全非，她与有成之间又何尝不是。
看着有成漠然的表情，她甚至觉得他于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但转念又想：陌生人是不会伤害她的，所以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你终于来了。”有成翘着二郞腿冷着脸说道。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左右摇晃着。
“我是请假出来的，那像你。”她有些生气的说道，他说话的语气让她心情一下变坏。
“是呀！谁有你能干，听说你可是你们科里的红人了。是不是该跟你说声恭喜呢！”他冷笑道，仰头看着她。
念秋原本以为签了协议就可走人的，但见他一副故意挑恤的样子，忍了又忍。她不想激怒他，她只想见玉玉。于是她勉强的笑了笑道：“协议呢，给我先看看。”
有成指着身边的石凳示意她坐下，她看了看犹豫片刻后坐了下来。屁股下面立即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她难受的邹起了眉，这样的冷一下向上蔓延直至全身。她再次打了个冷颤，伸手去拿有成递过来的文件夹。但他却扯住不放，一下挨近她的身子伸出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肩道：“念秋，我很想你。”
念秋没想到他会这样，气红了脸望向他冷声说道：“请你把手拿开，我已不是你老婆了，你再这样我叫非礼了。”
有成看了看周围行走的人，讪讪的松了手，一脸尴尬。随即换上冷漠的表情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来放在两人之间的凳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看着她。
念秋拿着协议，知道有成站在对面看着自己。刚才有成说那句话“念秋，我很想你”时她心中也掠过一丝暖意，只一刹那便被他的种种劣迹替代。她或许可以不在意他打她，或许可以不在意他赌钱，或许可以不在意把她赶出家门，但她不能容忍他抱走玉玉不让她见，不能容忍他从一开始就在外有别的女人。这些种种只会让她心里充满了恨，而且已经生了根。
看着协议里面的条款，与他跟她说的一样，每月三十号准时付六百元生活费给玉玉，并将这笔钱打到苏有成的账上，上面还附有他的卡号。若她能准时付这笔钱，她便可随时在苏家方便的情况下去看玉玉。她没有觉得不对劲，拿起笔迅速的在乙方后面签上“莫念秋”三个字。然后扬起协议冲着一直站在前方盯着她的有成叫道：“这上面可是盖了律师所的章的，你可不能反悔。”
有成走过来一把拿过协议看了看签名处，抽出一份递回她手中道：“只要你不反悔就行。”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念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才想起没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玉玉，于是站起来跑了几步追上他气喘吁吁的叫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玉玉？”
有成一面走一面回过头瞄了她一眼，冷笑道：“急什么，等你把玉玉的生活费付了再说。”转头的那一瞬他唇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念秋楞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想：早知道就取了钱现在就交到他手上，真是个势利的家伙。暗暗的骂着有成往工行走去，她等不及了，必须马上给他把钱转到他账上，她太想玉玉了。已有两个多月没见玉玉了，她不知她是长胖了还是瘦了。
把钱转过去后，她赶紧给有成打电话过去，告诉他钱已转到他账上，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玉玉。有成在电话里笑道：“你做事还真积极啊，我还在路上你就把钱转过来了。不过得等我查下账上是否真的进了那几百块钱后才能回复你。”他一说完便挂断电话。念秋怔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骂着“苏有成，你个混蛋”无奈的回医院先上班。她本以为只要把钱打过去他就会同意她去看玉玉的，没想到他竟玩这一招。她只担心他会故意以没时间去银行查账为借口故意拖延时间，回到科里时她已觉精疲力尽。龙芳见了她笑道：“念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请假了吗？”
念秋苦涩的笑着，不知如何回她。如今科里的人全都对她转了态度，她不知是谁把她与有成之间的事传到科里的，同事们都一副同情弱者的态度对她出其的友好，让她一时之间尚未适应这样的转变。但见龙芳这样关心自己，她最终轻声回道：“事情都办妥了，等下我去找护士长销假。”
临近下班时，江铃打来电话，叫她去她家吃晚饭。她本想拒绝，但江铃在电话里说是今天小晨的生日，她便只好应允前往。
一下班便到医院附近的玩具店买了一辆遥控车带上去往江铃家。江铃家住的电报路如今已改为滨江路了，离医院打车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到江铃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她按着门铃，伸手摸了摸袋子里的遥控车，想像着小晨见到它时的欣喜模样。
门打开了，开门的却是吴亮，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念秋。她心里却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江铃与吴亮只是泛泛之交，是因为自己才认识打交道的。以江铃的个性绝不会在自己儿子的生日时请一个算不上太好朋友的人来一起庆祝的，难道江铃和吴亮？这样的念头让她感到害怕。她讪讪的笑道，低头从他前面擦身进到屋里，小晨跑了过来抱着她叫道：“莫姨，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