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生其他故事？”
“没有。”
“真话。”
太配合了，中年人感觉有点儿不爽，这样配合的对象让自己的审讯技巧根本起不到作用。他想了想，又问道：“关于昨天劫机的事情，你处理匪徒液体炸弹的技术从哪里学来的？”
“佩尔，他教过我，他是个爆破专家，他能把任何炸弹做出来，也就有能力把它们拆卸掉。”
“真话。”
“那么，那么……空乘人员说，在匪徒动手之前，你已经甄别出了4个歹徒中间的3个人，你怎么做到的？”
“我想你知道，这3个傻瓜在作案的时候都戴着一样的戒指，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举动，反正我知道你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证件挂在脖子上。”
“真话。”
都是真话，实在太无聊了，中年人回了一句：“这些疯子一辈子都不会取掉自己的标志，他们男教徒戴戒指，女教徒戴项链，都是神经不正常的人才会去信那些邪教。”
“你要早告诉我就好了，我就不会吸那么多麻醉剂。”唐天今天第一次笑了，他打趣道，“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女的确实戴了个奇怪的项链。”
“真话，但是，头儿，你们怎么变成聊天了？”皮尔在耳机里的提示让中年人反应了过来，他是来审讯的，但差点儿被审讯对象给套上话了。不过现在，他也感觉自己再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了，他终于决定结束今天的测谎。他对唐天说道：“好吧，我没什么别的问题了。我们这次放你一马，但正如你刚才签署的协议上写的那样：作为交换，你得为我们服务，我们在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你，等一下会有工作人员送你出去。”他说完话便朝门口走去。
唐天正在撕扯身上的电线，他头也没抬地说了句：“谢谢你，马修斯特工！”
尽管中年人也是训练有素的老油条了，但唐天的话仍然让他吃了一惊，他迅速转过身问唐天：“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唐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非常感谢你，马修斯特工，我知道其实你不是F部门，你们只是借用了F部门的办公室而已。不过上次在G国，幸亏你安排飞机救了我出来，我知道你和我们小组的米歇尔都是C部门的人，这不算是什么大秘密。我承认刚才我有一次说了谎，我其实和米歇尔谈过恋爱，而她又太年轻了，我不止一次发现她监控了我在网络上的聊天记录，当我发现她把那些资料给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黑客技术并不只是用于女人的疑心。我还知道那次我们抓到的一个L国人，就是叫卡哈特?阿里?萨拉齐的家伙，C部门在悬赏他，我很抱歉没能把他带回M国，他在G国的海里被鲨鱼吃了。但我发誓，我其实真想为你们做点事儿，我想拿到绿卡，马修斯先生。”
马修斯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恼怒，只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带着一丝很难看的笑容说道：“唐，你是聪明人，你心里应该有数，从来就没有那个人存在过，C部门也从没有想抓过他！”
“是！我发誓！”
“不知是真是假。”马修斯从耳机里得到了最后一次提示，虽然电线已经全被唐天扯下来了，但皮尔特工依然很敬业地把自己的工作做完了。
3
马修斯回到了隔壁，他那尽职的下属皮尔见他进来连忙说：“今天就这样吗？这家伙多半说的是实话，不过他说的信息我们以前都掌握了，没什么新内容。”
当然没什么新内容，马修斯没有说话，而只是摆了摆手让这个年轻人出去。他从桌子上拿起了唐天的简历。正如刚才测谎时得到的信息显示的那样，这个家伙是个C国的退役军人，在部队时是个司务长，四年军旅生涯里毫无突出点，来M国当了雇佣兵后却多次大显身手。他一直怀疑这个人的身份特殊，在老朋友戴维先生的帮助下，他成功地安插了一个实习女特工——米歇尔?芦到了唐天所在的雇佣兵小组。但在米歇尔打入小组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没能提供给C部门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并且几分钟前还被唐天给揭了底。
不过刚才的测试也算给马修斯的调查做了个总结，除了唐天的异常配合让他稍感意外之外，也算是基本打消了他的疑虑。今天能获得这个测谎的机会纯属巧合：刚好这个C国人从蒙利回洛城，刚好他乘上了那个不走运的航班，刚好那航班上出现了4个劫机犯，刚好他们被卖“毒气弹”的人给欺骗了，刚好又被唐天制服了。
并且，刚好唐天用的是假护照。
飞机紧急在风城机场降落，吸入了大量麻醉剂的唐天和几个同样被麻醉的乘客一起被送到了医院，F部门核对他身份的时候查出了他使用的那本假护照，他们也迅速查到了唐天的真实身份。接下来一直负责监视利那州外国居民的C部门特工马修斯立即接管了他，他要求给唐天打一针安眠药，避免他太早醒过来，然后他借用了风城的F部门办事处并将唐天抬到那里，接下来，就是刚才的故事。
马修斯合上了唐天的资料，他想起了自己刚才被揭了老底的事情，那让他很不快，他厌恶地把文件夹扔回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正是他安插在唐天身边的卧底：那个华裔小姑娘——米歇尔?芦。
“什么事？”米歇尔问道。
“没其他事，特工米歇尔，你被解雇了。”马修斯说完这一句便立马合上了电话。米歇尔是他的老朋友卡尔?芦的女儿，这个爱好射击和户外运动的女孩儿差不多也可以说是马修斯看着长大的，他很了解她本没有当特工的潜资——她太年轻并且感情用事。但他还是顶不住女孩儿对C部门那神秘工作的向往允许她成为了一名见习特工，她被送到了一个马修斯原本认为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唐天的小组。马修斯给她的唯一任务就是查清楚唐天的真实身份。
但是米歇尔辜负了他的希望，她没能查到一点儿对C部门有价值的信息，并且还和唐天恋爱上了。所以马修斯不得不立即解雇了她，不过这也是他内心里早就想做的，他不想把一个跟自己侄女一样的女孩儿带到C部门这个圈子里。因为他非常清楚在他那个圈子里面，并不完全是光明和正义的。
马修斯独自坐了好一会儿，他又拿起电话打给了自己的手下：“皮尔，安排个人跟着他，一直！”
唐天领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行李，在办公人员的护送下离开了风城F部门的办事处，他谢绝了送他出来的那个肥胖警卫提出开车送他的好意，自己拦了辆出租车回家。虽然不知道刚才测试的结果，但从对马修斯的表情判断，他相信自己成功地骗过了测谎仪，他能确信这个机器是在他的控制下做出“真话”或者“假话”的结论的。C部门的测谎仪固然先进，但设备毕竟是设备，它不会像人一样思考。唐天以前就接受过训练，他能熟练地控制自己的心率、呼吸和汗量，就像操纵游戏机那么简单。
唐天回到家，已经快到下午1点了，他给手机换上了一块新电池，然后开始检查自己的电话留言。前面的留言都被洗掉了，最近两天的留言共有5条，第一条是昨天下午两点，煤气公司打来的，他们是催上两个月的煤气账单。
第二个电话打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10点多，也就是唐天的飞机落地之后不到2个钟头——那时候已经昏迷的他正在医院里，电话是米歇尔打来的：“唐，你的手机打不通，我从戴维先生那里知道你的事了，你做得很棒！回来之后复我的电话，想你！”
第三个电话是小组其他几个人的，大家在电话里依次跟他问了好，说大家都在一起呢，等他回来开个Party庆祝一下。
第四个电话还是米歇尔的，是今天上午11点多，差不多是自己刚离开F部门办事处的时候。只有一句留言：“唐！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你！”
唐天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跟马修斯最后的谈话起到了作用，他早就清楚米歇尔的背景。那个城府不算太深的小女孩儿在他面前根本隐藏不了什么，她至少有两次和马修斯见面都被悄悄跟踪的唐天看在眼里。但是他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他，任何一部特工电影或者小说里都会告诉你这么个道理：特工人员如果在任务中掺杂了感情，那是恐怕要出人命的——除了《007》系列之外，那不过是个艺术故事而已。
所以唐天决定让米歇尔失去她梦寐以求的C部门特工身份，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微暗示一点儿，和他一样不乐意让这个女孩儿进入C部门圈子的马修斯就会找到理由把她扫地出门，现在，他的确做到了。
最后一个电话是半小时前，是他的直接上司戴维打过来的：“唐，他们说你已经被放出来了，你的手机为什么没开？嗨，小子，别尝试躲着我，收到信息后给我电话。我到风城了，哦，暂时别告诉其他人。”
鬼知道戴维这个矮胖子这么着急飞过来有什么新鲜事，但他肯定不只是来慰问自己的。唐天撇了撇嘴，他先回复了一个电话给佩尔，让他转告大家自己一切都好，但是有点累，想在家里休息一下。
“你应该给米歇尔打个电话，这两天她念叨你了好多次！”佩尔说。
“嗯，稍晚些时候我会的。”唐天挂上电话之后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给米歇尔回电话，他觉得是时候收拾下自己的情感了。米歇尔聪明、漂亮、家庭背景显赫，又是个会说中文的华裔女孩儿，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欢自己，这都符合自己的择偶观。但唐天很清楚他们最终不能在一起，自己来M国不是为了谈恋爱，相比起工作，感情永远应当被放在后面。
想到这里，唐天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庆幸给自己做测谎的是马修斯而不是米歇尔，在她面前，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心态。唐天坐回沙发上，他点上一支香烟抽了两口，觉得心境稍稍平复了下来，然后他拨了戴维的电话。
戴维说他昨天乘坐集团的公务机一直跟在唐天他们飞机后面跑，今天凌晨之前他也已经在风城落地了，现在他正在西丹莱普大街和17号高速公路交会处的谢拉顿新月酒店住着，他让唐天尽量在晚饭前赶过去：“我这次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单独过来，我们有点儿要事儿得谈谈。”戴维在结束通话之前再次提醒道，“对了，关于比尔的事情，我也有些资料给你，我知道你迟早也会问我要的。”
唐天答应了，他切了几片火腿用微波炉加热吃掉了，然后他决定洗个澡。
温热的水柱从喷头里喷洒出来，雾气迅速充满了整个洗手间，唐天闭上了眼睛，任由水柱从他头顶浇下。他想起了一个月前才在华太城出的那次任务……
“明天上午国防部将在水门饭店召开一次面向M国大军事装备供应商的2008年政府采购意向通告会。”任务是戴维先生布置的，“午饭后，国防部长一行会返回五角大楼。我们的线人告诉我们说，下午国防部会召开一个内部会议，以确定M国政府近期的太空武器发展计划，也就是说，确定未来5年中M国的太空武器开发前景。公司希望知道国防部的这个计划是否能够真正实施，以便调整好相关部门的研发方向。这是大问题，将影响着企业未来的经营战略。”
“你希望我们搞到下午的会议内容？戴维，这不可能，你是不是好莱坞的电影看多了？没有人能混进五角大楼。”
唐天虽然嘴上这样拒绝着，但他后来还是做到了。他从下水道钻到了国防部长停在酒店停车场的凯迪拉克DTS轿车的底部，在那里钻了一个洞，把窃听器插到了轿车后排的空调出风口，录下了部长和国家安全副顾问在轿车上的谈话，并且在部长回家之前又成功地把窃听器取了回来。那样部长的安全人员在检查轿车的时候，除了会发现底盘上多了个不知所以然的小洞之外不会有任何关于奥莫辛格集团的把柄。
水冷了下来，唐天睁开了眼睛，他知道那该死的煤气公司掐断了他的燃气，他关上淋浴，走了出来。
他用手擦了一把镜子，然后拿浴巾擦干自己。他在昏花的镜子中审视着自己的伤疤——腹部那个最为显眼，那是几年前他还没来M国时，在一次任务中被对方的刺刀留下的痕迹。有一次洗桑拿的时候佩尔看到了，他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编造那个马扎大街的故事而是回答说：“阑尾炎，医生的缝合技术实在太差了。”
唐天躺到沙发上，他太累了，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唐天：“米歇尔，你是我们小组中从事这个行当最晚的，你接触的死亡也最少，你在第一次开枪杀人时，是什么感觉？”
米歇尔：“害怕，那一个星期，我每天做噩梦，是你抱着我睡的。”
米歇尔：“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这些？”
唐天：“因为，我爱你，小米。”
米歇尔：“我可以相信你吗？”
唐天：“你，你可以相信我，就如你相信自己一样，小米……”
米歇尔：“……你做得很棒！回来之后复我的电话，想你！”
……
米歇尔：“唐！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你！”
戴维：“你骗了我们，唐！”
佩尔：“你骗了我们！”
墨菲：“你骗了……”
摩根：“你骗了……”
雷欧：“你……”
米歇尔拿出一支枪指着自己：“我从来就不该信任你！”
“砰！”
唐天一个激灵，他醒了。吵醒他的不是梦中的枪声，而是他的手机铃声，他接了电话，那是戴维打过来的：“现在已经6点多了，我说的是一起吃晚饭而不是吃消夜好吗？唐，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出发。”
“我正在发动汽车，戴维，没见过你这么积极要请我吃饭。”
“不，吃饭不是重点，我带你认识个人，快来吧，别让全地球都等你一个人。”
认识个人？唐天觉得很诧异，戴维从不会当面带唐天结识什么新朋友，那不符合他们的安全保密规则，但既然他这么劳师动众，那对方一定颇有来头。
“希望是美女，亲爱的戴维。”唐天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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