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挺好。”还未发病,她暗暗说着。
他思索几分,淡淡点头,手也顺势伸了出来。她愣了几分,小手关节犹豫地弯曲。然他波澜不惊地直接抓紧她的手,踏足到海边。
她碰过他的,但没在这样清醒的情况下。所以此刻青涩的心微微动摇,她自嘲,生死攸关能纠结于这个问题,她都佩服自己了。
夕阳西下。
浩瀚无垠的海水由深而浅地变幻着美丽的颜色,逐浪到水天交界处,呈着一抹纯净的澈蓝。海面上一起一伏的水波轻轻拍打着沙滩,不知诉着谁的情怀,谁的娇羞,谁的心声。双威岛很美,这样一个美得晃眼的地方成了荒芜的战场,她霎时觉得遗憾。
“谢谢……”
她迎着海风伫立,残破的裙子迎风飘扬。却是这样一个破碎不堪的形象,如落难精灵,独占野性的温柔。
他侧头,看着她张开双臂,嘴角微翘。小酒窝映得通红,眸光逐渐漾起微妙色泽。
见他不回答,她睁开双眼,幽幽问:“如果我们真的逃过了这一关,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他看紧大浪,就地形而言,若无意外,最迟两日后就可到达山顶。直升机可以直达那里,况且以季家皇室的兵力,求生机会近乎完美。
她用脚趾头在沙滩上划着什么,轻声细语:“别毁了这个岛。”
如今想想她当时是有私心的吧,绝不仅因为这里美不胜收,她想保留自己的回忆,留着下半辈子思念。
“为什么。”
她眉头蹙起,惨白的脚丫走到他跟前,仰头问:“你难道真要毁了这个岛?”
语气里有这么一点小愤怒和委屈,她仗着自己身体状况还行,嗓音稍微调高了一些,柳眉也顺势抬起,煞有质问的样子。
他好整以暇地低头,对上她的视线,甚至手伸了出来,抬高她的小脸问:“我是一国殿下,做事总要有个理由,否则如何让万民心服口服?”
她语塞了半晌,支支吾吾地想了半天。
尔后编出的理由也不怎么具信服力,但就是说了,“这里记载着你横沙战场的点点滴滴,一国君主总要时不时鞭策自己,以此作记号,日后更为睿智英明。”
确实也不是什么好理由,因为话语一出,她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自懂事以来经历了十二场大大小小的博弈战斗,依你所说,每一个地方都留着,大肆任其发展,以记载我的英勇事迹?”
她哑然,蹙眉。
“你刚刚说会答应我要求的。”
“我有答应吗?”他确实没有答应。
于是悻然地转身,弃械投降。那背影在残阳衬托下还真有点落寞。他浅笑,将她拽了回来,“不看日落了?”
她的视线一转,在看到火红的那轮圆盘直沉下地平线时,笑了。
第四天。
他们来到了树林边境,据他所说翻过了一座山,当可以获救了。
可就在那之前,他毒瘾大发,一次性地要爆炸毁灭一样。她急得汗珠大颗大颗地掉下,伸出自己的手臂仿效他的作法道:“给你咬,我给你咬!”
他冷眼把她推到一边,咬牙切齿道:“出去!现在马上出去!”
平日惯了英挺不凡,英洋洒意的模样,此刻尊贵荡然无存的样子他自是不想让她看到。那赤红的眸子分明染着可怕的火焰,暗泽眸光带着嗜血的因子。他自身克制力很好,如今愤怒地把她推走,不外乎是真的痛得无法说话。
她还愣愣地站在一边,海边突然传来几声嘈杂和细碎的声响。
闻言二人皆是一怔。
她看着他的眼神,心神会领地往外查看。他近乎倾倒在地,眼眸模糊中带点焦距,这样勾勒着她的背影,恍若前世已然认识。
不一会儿她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眉开眼笑,神采飞扬地嚷道:“那边有一艘小渔船,正好经过。我们真的获救了!”
他虚弱地撑起身子,勉力把她压下,与她清眸平视着。那一瞬间竟有种不舍的情感在呼啸碾过,几日来突而涌起的情绪仿佛在这一记眼神中灰飞烟灭。
“听着。你随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找个救援队过来。”
她愣愣地眨着眼睛,刚刚飞彩的情绪像被浇了冷水,瞬间凝固。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儿走?”
他嘶哑的声音在山洞里徘徊,砸在心底是惊涛骇浪一般的痛意:“我这个样子能走吗?能离开吗?”
她的眼莫名就酸了,“为什么不能!”
“我现在肢体动作都不由自主,这里航海回去不是几个小时的事儿。现在的状态,我不能保证在船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被他抓得生疼,许久定着嗓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我也留下来好了。”
“你留下来做什么!”他生气得剧烈咳嗽着,手指掐入她肩膀上的嫩肉,力道大得可怕,“我力量大,随时随地把你掐死也不知道!”
她咬着唇,眼里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委屈。
他别过头,声音鸷冷无情:“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分秒会让你粉身碎骨。”
她定定地看着他,久到仿佛一世纪了。
后面安静得太久,直到风声沙沙地响起,卷着初秋的微凉拂面。他缓慢转身,那里已是空空如也。香影不在,秋风依旧。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闭上眸,被毒瘾熏得时冷时热的双睛颤了几分。
而垂侧那个拳头,一直都是紧握的。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我宁愿我们从来没遇过。
夜幕降临。
火焰噼里啪啦地响着。他向来无所不能,所向无敌,做事效率极高。因而前几日点火的时候她总是很安静地坐着,其实并未做什么。
但今夜生火的时候,竟有那么丁点困难,仿佛那些与生俱来的能力在流逝着。
他的容颜融进了此刻的夜阑深深,线条紧绷,咬牙发颤。
S5的性质他懂得很,被注射几日后会出现一次性迸发撕心裂肺的痛意,那不碰毒品近乎活不下去的毁灭性让他宛若跌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的水深火热。他的大掌狠狠地摁住胸膛,扭破了衣衫,再无法以刀插腹来转移注意力。
那里太多伤口,怕是毒瘾未过,已失血过多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