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他皱了皱眉头,向我招了招手。
过去不是找打吗?我才不过去。
“对不起。”陪着笑脸,不进反退:“马上就……啊啾,好!”
“过来。”他凛容。
“天这么冷,我又在湖水里泡了大半天,这湿衣衫穿着,不凉才怪……”我一边碎碎念,一边极不情愿地蹭到他的身边。
他瞟我一眼,不耐烦地催促:“把手伸出来。”
不是吧?姓聂的这么幼稚啊?
惩罚我这么大的徒弟还打手心?
他不嫌丢人,我还怕失面子呢!
“师傅,你干脆给我一刀得了,比打手心痛快多了!”我迟疑着把手背到身后。
“胡说!”聂祈寒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凛容。
可是,那漂亮的唇线紧抿着,嘴角隐隐抽蓄,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胳膊拧不过大腿,沈平南同学那么好的身手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我哪可能拗得过他?
只得把牙一咬,将双手举过头顶,手心向上,闭着眼睛道:“请。”
淡雅的清香扑鼻,我微一闪神,双手已被他合在了掌心。
我一惊,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心冰凉,十根手指细腻白净,修长光滑,却象他的人一样,没有半点温度。
手心微麻,一丝极淡的热气缓缓地自两人掌心相贴之处渗入了皮肤,如一条顽皮的小蛇,在身体里游走,慢慢的,速度越来越快,血液流淌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慢慢的,衣袂无风而动,如一面鼓满了风的帆。蒸腾的雾气,袅袅地散在我们之间,他白玉的似的俊颜上布满了晶莹的汗水,一颗颗在初曦的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隔着氤氲的雾气,他垂眉敛目,风声微飒,衣袂翩然,我呆呆地望着他,鼻端香气馥郁,恍惚间只觉天地间的灵气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所谓仙人,不过尔尔。
“好了。”他突然撒手放开我。
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跌了个嘴啃泥,幸亏反应灵敏,及时撑着身边的一棵垂柳,才得已稳住身形,没有把脸丢到姥姥家。
我脸一红,低下头一瞧,身上的衣衫奇迹般地干了。
不但如此,人也觉得神清气爽,通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舒泰,有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多谢师傅。”
“现在,你身上受制的筋脉俱已打通。当需勤加练习,以期早日达到颠峰状态。”聂祈寒略显出些疲累之色。
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刚才清亮,不觉奇怪,仔细一瞧,只见他一身雪白的袍子似被水浸透,亮亮的,泛出银色来。
他虽然行事狠毒,对我毕竟还不太坏,甚至可以说是有恩的。
“师傅,你……”心知他必是替我打通筋脉时,折损了精神,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觉心生感激,正打算说些对他的景仰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之类的话来拍他的马屁。
“行了,你且睡一觉,免得姓萧的起疑,也算是对你略施薄惩。”聂祈寒挥了挥手,不耐地打断我的肺腑之言。
睡一阵?
师傅怕是累糊涂了,脑子不太清楚了吧?
莫说此时天已大亮,我心中挂着平南的生死,怎么可能呼呼大睡?
“是,师傅慢走。”我心中嘀咕,嘴里却不敢反驳,只垂着头低声应。
“册子的事,要抓紧了。”他望我一眼,大袖一挥,一股幽香袭来,我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十七,你信不信我?”凄厉的女声,冷冽地响在耳畔。
此时此刻,我的身边究竟有谁可以信赖?
“十七,怎么办?”有人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痛哭失声。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连累羽衣的一条性命?
“十七,算上我一个!”女子妖娆的笑声,在耳边萦绕不绝。
“笨蛋,快布阵啊!”我厉声大喝,手起剑落,已砍断了不知从何伸出的一条纤纤玉臂。
腥红的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十七!”模糊中,有人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怎么了?”
我一惊,蓦地睁开了眼睛,触目是一张粗犷方正的脸,和一双略带焦灼的眼睛。
“你醒了?”平南又惊又喜地望着我。
我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心思有些迷糊,不知身在何处,于是掉头去瞧周围。
头顶是雪白的蚊帐,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洒下淡淡的光晕,照出一室的萤然。
身下是一张雕花的大床,身上盖的是织绵团纹的青色锦被;床前有一张檀香木的圆桌,桌上摆着一个描着金漆的圆托盘,盘上一把青瓷水壶,周边再倒置着几个同色的茶杯。
靠墙的茶几上紫金铜炉里袅袅上升的白烟散发出淡淡的瑞脑香味。
这绝不是我在芳菲阁住的那间破土坯房。
这也不象是普通的客栈。
这当然更不是媚月阁里,月影布置得浮华艳丽的香闺。
“要找什么,我给你拿。”他的态度,殷勤得有些过份,越发令我疑惑。
以平南捉襟见肘的经济现状,怎么可能找到这么一个豪华舒适的栖身之所?
“怎么了?哪里疼?”见我一直不说话,平南有些急了,声音不觉提高几分。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萧云谦匆匆走了进来:“十七醒了?”
谢天谢地,他没有拿着那把让我反胃的折扇来耍酷。
“是的。”平南依旧不错眼珠地瞧着我:“他醒了,可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萧云谦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探上我的额:“还好,没有烧了?”
我没有防备,被他触到额头,吓了一跳,急忙偏头躲开他的碰触,冷声道:“放开。”
“咦,十七,你能说话了?”平南一脸激动。
废话,我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不能说话?
我白他一眼,懒得跟这种笨蛋争执,直接望向萧云谦:“出什么事了?”
他虽然也很讨厌,毕竟比沈平南聪明了那么一丁点,问他可能比较快。
“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不是吗?”萧云谦立在床头,俯瞰着我。
“嘎?”
“十七,你已整整昏睡了两日两夜了。”沈平南望了萧云谦一眼,把实情告诉我了。
“嘎?
不是吧?姓聂的是鬼吗?就只轻轻一拂,我就睡两天?
“那天晚上,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萧云谦大刺刺地在床沿坐下,倾身,双目灼灼地锁定我的视线。
我装糊涂:“什么事?”
沈平南应该不会那么笨,把在王家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姓萧的吧?
“那晚你明明进了芳菲阁,后来王府闹贼,你去哪里了?”萧云谦皱了皱眉,不再跟我绕弯子。
“是啊,你怎么突然跑到湖心岛去了?”沈平南一脸茫然地接了一句。
“我没问你。”萧云谦微淡淡地瞟了沈平南一眼。
“呃。”沈平南憨笑着摸了摸头:“我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