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上下陷入了一片死寂,舒亚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对于北齐战后的一切事务不管不问,甚至不担心西京挥军再战,只是呆呆的抱着苏子苒坐在寝宫里,时而低声细语,时而激动地大吼,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
这样的舒亚让人感觉到害怕,没有人敢接近他,所有的一切重担,一下子都压到了舒耀身上,连日奔波好不容易才感到冀北的舒耀本已经相当疲累,但这个时候,舒亚是这副样子,舒瑜又已经等同于“被软禁”。一时,忙得焦头烂额,却还在苦苦支撑,就这样过了三天。
“王兄,您振作一点!”舒耀推开紧闭多日的大门,看着舒亚几乎没有变过姿势的,仍旧傻傻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由皱起了眉头,冲到他面前,想要唤回他的意识。
“王兄,芙蕖已经死了,你就让她去吧,你看看,她已经……快腐烂了。”
舒亚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别过头去看着皮肤已经有些变色的苏子苒,再过不久,她就该散发难闻的气味了,可他只是紧了紧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王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么?如果芙蕖是被奸人所害,那我们更应该为她报酬才是啊。”
“王兄!”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其实自己一开始就已经隐隐预感到,这件事情,是个阴谋,可自己还是任由它发生,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不信任造成的。
是他舒亚,一个人的错。
“王兄?王兄!”舒耀强迫舒亚收回看着苏子苒的视线,“这件事情谁错谁对,要等调查了才能知道,首先,你要先振作啊。”
像是看到了一些希望,舒耀小心的从舒亚的手里接过苏子苒的尸身,看他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苏子苒被安放在她原先的寝宫内,用上好的白玉打造的棺材,据说能够起到防止尸身腐烂的效果,就这样安放在房间的正当中,不下葬。
“我每天都要看到她,对她说说话。”这是舒亚最后的退让,心底深处,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苏子苒已经离开了,这个事实。
北齐在渐渐恢复,虽然只是细小的一步一步,但仍旧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苏子苒去世的消息渐渐传开了,对外宣称苏子苒是在战事中意外身亡的,封锁了一切关于奸细的消息,而北齐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又变得悲伤起来,每个人口中都念叨着“苏妃娘娘”的名号,每个人都在为失去这样一个爱护自己的人而感到惋惜。
北齐王城,还是一片死寂。后宫在战争中失去很多人,对于舒亚来说,那些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他虽然走出了寝宫,却仍旧每天像一个游魂似的,不关心任何其他的事情,舒耀稍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去苏子苒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那场诡异的大火,就是在苏子苒离开人世的第七天发生的。
“着火啦,着火啦!”夜里,只听到有人大声呼救,疲累依旧的人们仍旧不愿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却突然惊醒似的,出门查看。
这才看到苏子苒的寝宫方向火光冲天,所有人纷纷提着水桶赶去救火,舒耀随着舒亚一同赶到,只见舒亚像疯了似的就要冲进去,口中大喊着“芙蕖”。
“王兄,危险!”眼里却是冷静的清明,像是早就知道这场大火是要烧起来似的。
“放开我!芙蕖还在里面!”
“芙蕖已经死了!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抓过挣扎着的舒亚,抬手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打完之后,两个人都一愣,舒亚缓缓抬头,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舒耀,有些恍然。
“王兄,你清醒一点!她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在纠缠下去了,让她安心的走吧!”
“芙蕖……”舒亚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劈啪作响的寝宫,突然双腿一软,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之中。
再醒来,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北齐王正在恢复,不久,他就能回复到原来的样子,每个人,都这样希望着。
自此,苏妃芙蕖的寝宫成了一个禁地,即使是一堆残骸,舒亚也禁止有人打它的注意,即使是靠近,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大王,”莫奇成了新的总管,因为哥哥莫离的关系,每每见到舒亚总是有些心惊,“这是苏妃娘娘……留下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舒亚的神色,只怕他一个不顺眼,也把自己五马分尸了。
“放下吧。”抬头看了他许久,看着他止不住颤抖的样子,淡然道。
“是。”松了一大口气,放下东西快步离开。
“芙蕖,他们都怕我,好像只有你,可以对我大呼小叫。”舒亚看着托盘里的东西,柔声说着,随手翻开她曾经读过的书,一张纸片从里面缓缓落下。
舒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很久了。
我甚至怀疑,这封信,你最终能否读到,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最终明白了一切,愿意相信我。
你总是说,让我相信你,而我,每一次都相信了;可我每一次请你相信我的时候,你都骗了我。
我累了,所以,我决定回到我自己的那个世界去了,虽然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回得去。
我确实,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不是为了欺骗而隐瞒,是因为,我不知道该从何说去。
我不是芙蕖,我是苏子苒,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不属于这里。
我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人,一个比你们这里进步了许多的地方,在那儿,我只是个普通人。21岁的年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
我想,现在你应该可以明白我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了吧?
可是有一天,我遭人陷害,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是死了,但醒来,却是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成了芙蕖。
如果你要说,我是妖孽的话,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
可我并不会害你,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你跟芙蕖之前的过往,我被动的接受了这一事实,而你,却始终对我半信半疑。
对于你所做的这一切,我真的无法原谅。
明玉,宁馨儿,舒瑜……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牵扯他们进来呢?
王位,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我们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沦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呢?
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你对我的信任,失去了对你的爱情,而你,却还残忍的不允许我去死。
舒亚,你会不会对我,太残忍了呢?
我已生无可恋,只求安乐。
如果你还不解恨,不妨把我挫骨扬灰,撒在北齐的空气了,飘散了吧。
就当作,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记得好好对待祈夜,他是你的孩子,现在,也是我的孩子了。
愿北齐,繁荣昌盛;愿你,仙寿恒昌。
苏子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