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华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
对于他而言，很少有机会到这种冰天雪地的北方来，所以，他觉得很享受。
何况，屋子这么豪华。
无论谁拥有这样一套房子，都应该会觉得很满足。
他的助手在他旁边已经站了很久了。
可是助手并不觉得不耐烦，能够站在林天华旁边，他无疑觉得很满足。
过了很久，林天华才回过头来，对他说：“慕容家是不是已经空了？”
“是的。”
“还剩下谁？”
“只有慕容家的人了。”
“你还忽略了一个，门外岂非还跪着一个？”
助手笑了笑，说：“我已不把他当成人来看。”
“哦？”林天华走到他面前，笑着等他说下去。
“先生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折辱慕容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慕容家的傲气彻底被击垮，没有傲气的人，还能算是人吗？”
“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这时先生的话，当然很有道理。”
“是吗？这是我说的？我好像说过很多话，你都记得？”
“我一直把先生说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从不敢忘记。”
林天华拍着助手的肩膀，微笑着说：“好，很好。看来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大器了。”
“是的，只要在先生手下做事，我一直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成功。”
“好，如果我现在把这座宅子交给你，你怎么打理？”
“我首先会找三十个花匠过来。”
“哦？”
“因为先生喜欢花，岂可不打造一个大花园。”
“然后呢？”
“然后再找三十个工匠。”
“找工匠做什么？”
“找工匠挖一个大酒窖，存上三十中美酒，”助手恭恭敬敬的说，“先生喜欢美酒，岂可不打造一个大酒窖？”
林天华大笑，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助手，说：“你很懂我，干杯！”
放下杯子，林天华又问：“然后呢？”
“然后再找三十个美女过来，把这座大宅子里的每个房间都住满。”
他又补充道：“先生喜欢美女，一座大宅子没有美女，又有什么意思？”
他越说越自豪，好像这些成就都是他的。
所谓狗仗人势，只怕也有这么一层意思。
但是林天华却听得很开心，所以他笑着朝椅子上一坐，靠在后背上眯着眼睛说：“你说得很对，这样的生活，只怕比皇帝老子还舒服。”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忘了一点。”
助手点头哈腰，等林天华继续说下去。
“你忘了要维持这一切，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钱。”
“先生富可敌国，难道还差钱？”
林天华不答，反而问道：“如果我给你一千万，你用来做什么？”
“这个……”
“你不会花钱？”
“我会花钱，花钱的法子，我懂得很多。”
“是吗？比起赚钱的法子来，哪个多一点呢？”
助手突然感到脸有点发烫。
“一千万给你，你多久可以用完？”
“大概，大概三年吧。”
“如果我要让你用这一千万赚一千万，你要多久？”
“这个，这个……”
林天华站起来，正色道：“只怕你一辈子也赚不来。你可知道外面那个不是人的人，赚一千要多久？”
“请先生指教。”
“你不知道？”
助手感觉林天华的目光盯得他很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好像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多。”林天华叹口气，“我来告诉你吧，你说的那个不是人的人，慕容家的半壁江山，差不多都是他打下来的。慕容家的半壁江山是多少，你可知道？他用什么法子赚的，你可知道？”
助手不知道，所以林天华又继续说：“既然你不知道，就应该好好向知道的人学一学。你应该很乐意学这个法子吧？”
“是。”
“会的人就在门外，你为何不去请教请教？”
于是助手就去请教。
既然是请教，当然不能让老师跪着。
他应该去扶他起来，然而，他发现跪着的人目光那么冷漠，神情那么坚定，竟然令他不敢逼视。
当然他更不敢去扶他起来，事实上，他觉得跪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世上好像真有这么一种人，不管他是跪着的，还是躺着的，你都无法鄙视他，只要他还有一双眼睛，只要他的眼睛放光，你就不敢看他。
而当你看见他的腰挺得那么直，你就会觉得，他是无论什么也打不败的。
大福当然就是这种人。
林天华走出来，对助手说：“你为何不扶他起来？”
“我……”
“你不敢扶他起来？”
林天华大笑，对大福说道：“请起。”
“谢谢，不起。”
“哦？为什么不起？”
大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睛好像在看着非常遥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好像已不属于尘世，而是一片乐土。
精神上的乐土。
“你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起？”
夫人回来了。
她还在楼梯上，声音已经先过来了。
等她人出现时，她的态度是那么从容，笑容是那么高贵。
她身后跟着慕容良辰和慕容美景。
夫人走到大福面前，蹲下。
大福看着夫人，眼神突然变得驯服。
连他的每条皱纹，似乎都隐隐露出笑意。
夫人轻声问：“大福，你今年多少岁了？”
“回夫人，五十五。”
“快到六十，跪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
“正因为难为，所以才珍贵。”
“正因为珍贵，所以你才不肯轻易起来？”
“正因为不轻易起来，所以才从不轻易下跪。”
“既然下跪，就一定有跪的理由？”
“而且是个不得不下跪的理由。”
“既然目的没达到，所以一定不起来？”
大福笑了，笑得很开心。
无论谁能和夫人谈谈话，都一定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
只要你肯把你的心事告诉她，她就一定可以理解你。
哪个男人不希望被女人理解？
哪个男人不希望在最痛苦的时候，有一个可以理解你的人在旁边？
如果你的女人蠢得像一头猪，你会开心吗？
慕容良辰和慕容美景走到大福身边，双双扶他起来。
大福望着他们，眼眶变得湿润了。
慕容良辰说：“大福，妈妈让你卖房子，你可卖出去了吗？”
“回少爷的话，还没卖出去。”
“那只怕林先生还要再等一天了。不过还好，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两天，明天才到期。”
林天华说：“其实也不用等到明天，这座宅子，我可以买下。”
“是吗？”慕容良辰走到林天华面前，正对着他，说：“不知道林先生愿意出多少钱呢？”
“既然你们欠我一千万，正好用这座房子来抵。”
“那要是我不愿意呢？”
“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好像没有。”慕容良辰苦笑道，“既然林先生要买，那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房子给你，你多给一百万。”
“哦？”
“这一百万，你给大福。”
“为什么？”
“如果他不曾下跪，你自然不需要多给一百万，但是他已经跪了。”
“下跪就给一百万？”
“不错。”
“看来真不便宜。”
“因为他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家的人，”林天华喃喃道，又说：“我可不可以有别的选择？”
“我在听。”
“我可不可以多给两百万？”
“哦？”
“我记得，慕容家的小姐也曾下跪，一个仆人都可以得到一百万，一个小姐难道不应该？”
慕容良辰瞳孔收缩，脸色已经变了。
“如果少爷愿意下跪，我再多给一百万，”林天华说着走道夫人面前，笑着说：“如果夫人愿意下跪，这一千万我也不要了。”
夫人定定的望着林天华，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说：“你到底是谁？”
“夫人，我是林天华，东华公司的董事长。”
“你跟慕容家有仇？”
“没有。”
“你跟我有仇？”
“没有。”
“那，你莫非有病？”
林天华突然变得很悲伤，长长叹了口气，才说：“我确实曾害过一种病。”
“什么病？”
“相思病。”
“思念谁？”
林天华的脸突然红了，喃喃道：“思念你。”
“哦？我们以前认识？”
“不，不认识，简直从没见过面。”
“那你为何思念我？”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曾说起过你，他说，慕容夫人非但惊才绝艳，而且高傲，从不低头，也从不弯腰，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见你一面。”
夫人扭了扭腰肢，笑了一笑。
这一笑，当真是令人销魂。
林天华似已看得痴了，半晌，他忽然问他的助手：“如果有一件宝贝，但是你得不到，你能怎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毁了它。”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别人得到它，这岂非是男人的劣根性？”
“非但男人是这样，女人只怕也是这样。”
“不错，”林天华叹了口气，“你虽然不太聪明，但幸好也不太笨。”
“因为我是先生的助手。”
林天华又对夫人说：“你可明白了？”
“我已明白。”
“你明白什么？”
“明白你为什么总想让我低头。”
“低头又怎样？”
“只要我一低头，你便觉得我不过是庸脂俗粉，你便可以随意羞辱我，你的相思病岂非自然就好了？”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
“那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你好像不太聪明，”夫人淡淡的说，“你应该明白，世界上有一种人是绝不低头的。”
“什么人？”
“慕容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