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天,和往常一样,宗图带着一众人等往涂山而去。
傍晚时分,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可是族长一直等不到宗图和宗仓。
宗图是有龙部的支柱,年轻人的领袖,他迟迟未归,使整个部落陷入了焦急的不安之中。
直到篝火点燃了夜色,大门口焦急等待的妇女和孩子高兴的嚷嚷起来。
“宗图回来了,宗图回来了。”
秦轩站在自己的屋子门口,远远的望着大门口。
只见宗图带着数十人,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其中受伤最重的当属宗仓,是被别人背回来的。
眼尖的秦轩看到宗图的背上,插着一只箭矢,是的,一只木箭,但是木箭的尾端包裹了铁块,明亮的铁块在篝火的映照下栩栩发光。
秦轩不敢继续旁观,他迅速靠近了哄乱的人群。
宗图一言不发,带人直奔宗堂。
有龙族的族长阿公稳坐钓鱼台,即使明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大事,他依旧做了宗堂上,等着宗图来报,颇有领袖风范。
宗图来到宗堂上,立刻跪倒在地上,怒道:“阿公做主。”
“宗图,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番虞氏,他们为了抢夺我们的猎物,埋伏了我们。”
“宗仓是怎么回事?”
“他被番虞氏的人掷出的木棍所伤,现在说不出话了。”
秦轩不敢进入宗堂,但是从宗图的话里,他听出来了,宗图等人在追击猎物的时候,中了其他部族的埋伏,不但猎物丢了,人也受了重伤。
阿公从座位上站起来,命人取来茅草,铺在干地上,把宗仓倒卧在茅草上,忧心忡忡的查看起来。
一同查看伤势的还有几个和阿公差不多年纪的老人。
“阿公,下午在山上,我们试图拔下宗仓身上的棍子,他疼痛无比,我从来没有见过弟弟这样,所以不曾下手。”
宗图一边擦着血汗,一边解释和提醒。
门外的秦轩隐约感觉事态严重,奈何人数众多,大家都挤在门口,不敢轻易进入宗堂。
秦轩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勉强挤到了门前,刚好看到阿公一手按在宗仓背上,一手抓住了箭身,试图拔出那根插在宗仓背上的棍子。
“慢!”
秦轩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阿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向这位外族人。
眼看这个外族要阻止阿公施救宗仓,宗图怒火中烧,从地上鱼跃而起。
“我杀了你,啊!”宗图大掌拍来,毫不留情,把被番虞氏埋伏的怨恨都发泄到这个外族人身上来。
人多簇拥,宗图又是暴起发难,人群尚来不及闪避,秦轩自然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不退反进,一步向前,看准了机会,扣住宗图的手腕。
秦轩不敢把宗图往身后引,那样必然要伤及其他人,秦轩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只好带着宗图发力的右手,在空中转了一圈,自己腾出右手,这才实打实的接了宗图这一掌。
“住手!”
阿公说话的时候,秦轩被一掌打到了宗堂外的空地上,此时的人群已经散开。
“宗图,让他说。”
阿公发话,宗图只好恨恨的收功回到宗仓身旁。
秦轩顾不得右手有种错骨的痛,从地上爬起来。
阿公也是气极,他怒喝道:“年轻人,我族好心救你,你怎么还来捣乱?”
“阿公,若是就此拔出宗仓背上的箭,宗仓就要命丧于此了。”
“额?”
阿公疑惑不已,他看到秦轩拼着性命要阻止自己,知道他多半所说不假,但是按照以往经验,有木棍插入身体,就把木棍拔出,药草敷在伤口,隔几日便能好。
“阿公,请允许我近前查看。”
“不行,你必须先说清楚,宗堂是我族先人灵魂相聚的地方,岂能让你外人进来。”
秦轩咬咬牙,说道:“如果我所看没错,宗仓背后的箭必然带有反刺,一旦强行拔出,必然会二次受伤,就血流难止了。”
秦轩没有说要是处理不好,还会破伤风。
门外的族民议论纷纷,宗图不愧是青年领袖,有不少人嚷嚷着不要信这个外族人的鬼话,立刻打死这个外族人云云。
阿公略有所思,挥手示意大家缓一缓,有问道:“依你说,当如何取出这根棍子?”
秦轩继续咬牙说道:“以火烧尖石,挖出箭头,再把药草嚼烂,敷在伤口上,用麻绳绑缚,三日之后换药。”
秦轩在考古的时候,跟着王林学过一些处理野外受伤的知识,对付蛇虫刀剑等有一些了解。
当他看到那支棍子的尾端上包裹的确实是铁以后,他就猜测这极可能是一支箭,果然宗图说他试图拔下那根棍子,宗仓疼痛难忍,不是带着倒钩还是什么。
阿公又回到宗仓的身旁,仔细观察起来。
没有得到允许,秦轩不敢踏前一步,纵然他心里焦急万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盼着宗仓千万不要有事,不然自己肯定要被愤怒的族民打死。
“伤口确实有不同。宗图,速速取来石刀,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宗图冷哼一声,取来打猎用的石刀,用麻绳包着石刀的尾部,从旁边取来一支火把,对尖头的地方炙烤起来。
秦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身冷汗直冒。
阿公结果烧好的石刀,深呼吸之后,开始挖取宗仓背上的箭头。
“啊!”
宗仓被石刀割了一下,顿时痛晕迷过去!
宗图一看,赶紧跑去看宗仓,发现他脸色煞白,没有了一丝生气,他哪里还能忍受,不等阿公发话,他手中的火把照将秦轩的脑门,就砸了下来。
秦轩身后的青年也个个摩拳擦掌,眼看宗图要动手,他们也不甘落后,纷纷靠近秦轩,准备一举把他打死。
眼看秦轩前后无路,着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对莽荒的部落失望透顶。
就在这时候,斜地里挤过来一抹身影,挡在了秦轩的面前。
“不可以,你不可以打死他。”
火把在说话的人头发上方一寸的地方,被宗图强行收住,没有继续打下来。
在秦轩昏倒以前,他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真是伊莲。
“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我相信他。”伊莲不依不饶,她是阿公的孙女,宗图也不敢不把她当回事。
但是伊莲档得住宗图的火把,却挡不住秦轩身后的几十双甚至更多的拳脚,甚至有的人下手毫不留情,秦轩就是被一块石块给砸晕了,蛮化不开的莽荒部落就是这么野蛮跋扈。
“放肆!”小心翼翼取出了箭头的阿公大喊一声,不怒自威:“都给我住手!”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伊莲扑在秦轩身上,抽泣起来。
为什么要为这陌生的外族人哭泣呢,她不知道,她觉得他就是不一样,很不一样,虽然他好像除了养伤,什么也没做过。
阿公丢下了手中的箭矢,抓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药草,命人嚼烂了敷在宗仓的背上,再用麻绳绑缚起来,完全按照此前秦轩所说的那样,因为取出了箭头以后,他就发现,这根棍子确实如秦轩所说,不是一根普通的棍子。
阿公从未见过这样的棍子,那个外族人说这个叫做箭,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阿公毕竟是阿公,关心的是整个族群的生死存亡,他心里有种预感,如果番虞氏用这种武器来攻击有龙族,有龙族也许会伤亡惨重,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武器。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那个外族人死去,至少在弄明白‘箭’这件事情以前,他不能死去。
想明白了事情关键的阿公,手一抬叫人把秦轩抬进宗堂,却鲜有人响应。
一来很多年轻人跟随宗图,对秦轩这个外族人没有好感,恨不得他死而后快,二来宗堂是有龙族最神圣的地方,他们自己都不能随意进入这个地方,哪里愿意把秦轩抬进去。
“好吧,你们把他抬回屋子,我马上就过来。”
阿公最后还是叫人把他抬回了他原来那间屋子。
伊莲跟着秦轩,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道:“秦轩,你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抬着秦轩的人把他丢到茅草上,出了房门,如果不是伊莲守着,搞不好这些人还要对秦轩下手,他们以为是秦轩出的馊主意,才使宗仓最后被痛死,只是阿公还要护着他,不知道所为哪般。
宗堂那边,阿公遣散了围观的众人,留下了宗图极为年轻人的代表和几位长者。
“你们看这个,见过吗?”
众人纷纷摇头。
阿公又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根棍子前面和后面都加了铁,但是这种铁应该不是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极可能是被番虞氏打造成这样子的。”
“不可能,铁那么硬,我们不是也试过丢到火里烧红了,但是取出来很快又变硬了,根本不能打造成这样包裹在棍子上的形状,但是……我奇怪的是,还真的像那个外族人所说,这根棍头的地方带着两个倒钩。”
阿公担忧的说道:“如果真是偶然,倒也罢了,万一真的是番虞氏打造出来的呢?”
阿公的担忧,不但使几位长者感到心惊,宗图也抹了一把冷汗,如果刚才真的把那个外族人打死了,又如果阿公的担忧变成了现实,那么结果很可能是有龙氏被迫再度迁徙。
而迁徙的代价,必然是带来大面积的伤亡,好不容易找到现在这个既有水,又有山,还有平地的地方,如果再来一次迁徙,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迁徙的途中也许会全部变成别的部族的俘虏吧,要知道别的部族抓到俘虏,可没有多余的粮食供养俘虏,不是杀掉,就是被押去吸引野兽,最后逐渐成为野兽的口中食物。
“阿公,你说怎么办?”
“那个外族人见过这种武器,他说这东西叫做‘箭’。”
有人似乎抓到了重点,回应道:“对,等他醒了,我们逼他把真相讲出来,不然就杀掉他。”
几位长者同时对那人投去鄙夷的目光。
那人有些怯懦的往后躲了躲:“阿……阿公说的……”,无奈声音越来越小。
众人都等着阿公的裁决。
阿公清了清嗓子:“或许是我们的贵人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