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桃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开口吃下了嘴边的菜肴,只是双颊的红晕更加浓郁。凤银芦生性温雅柔润,举止大方,让霏桃很快没了先前的羞涩,吃得津津有味,反而指手画脚的要这要那。
“银芦,我想吃那个鱼香肉丝!”
“我不爱吃这个角瓜,夹些豆腐给我吧”。
“银芦,我渴了,想喝点粥”。
凤银芦非但不恼,反而好脾气的她差遣,脸上的笑容暖若春风,当他正准备按她说的舀一勺粥给她喝,一个深粉色的香囊从他袖口中滑落出来。他楞了一下,匆忙放下碗,小心的将香囊重新收好。
“那香囊是一个姑娘送给你的吧”霏桃略带俏皮的冲他眨眨眼。
“恩”他点点头,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比先前更加的温柔。
“那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他沉吟了片刻,浅笑道:“算是吧……”
“那她现在在哪里?”她好奇起来。
“不知道,我只见过她一次,在她七岁的时候……”
数日后的清晨,凤银芦端着一碟糕点,一碗粥走入屋中,对着靠在窗边幽幽望着满树桃花的霏桃清朗一笑:“伤口可好些了?”
霏桃转过头来,眸间的轻愁如云雾般缓缓散开,她活动了一下臂弯,颔首轻笑着:“恩,已经不怎么疼了”。
“恩,吃完后再让我看下伤口”即使说了没事,他依然不太放心,这个丫头老是爱逞强,明明疼得要死,却还说没什么。
霏桃坐到桌前,捧起粥碗欲喝忽而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只是目光怔怔的捧着碗发起呆来。
“怎么了?”凤银芦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笑容却透着一股酸涩,“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个早晨,那人亲手为自己熬的粥,只是一年了,在模糊而混沌的时光里,她也一并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如今的他在哪呢?还生活在刀光剑影里么?
“一会儿我要出去一会儿,可能要到傍晚才能回来,饭我都已经提前做好了,你若饿了再蒸一下便可”。
“你要去哪里?”她回过神,抬首问道。
“学堂”。
“学堂?去那里做什么?”她眸中的困惑更加浓郁。凤银芦不动神色的笑着,清隽脸上的笑容含了一抹神秘。
桃花源几里外的有一个很大的镇子叫“酥香镇”,这个镇子也是进入桃花源必经的镇子。
镇子附近的郊外盖着一件宽敞明亮的竹屋,竹屋上挂着一个漆黑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纤细清劲、鸾飘凤泊的朱红色大字“清琉书院”。
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八九岁男童在书院前嬉戏打闹着,叫嚷声一片,将这本是清幽安静的书院闹得一片喧杂,忽而不知是谁朝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大声叫了句。
“夫子!夫子来了!”
喧闹的孩童们立时停止了嬉闹,一起朝凤银芦跑了过去。凤银芦脸上本是带着笑的,但看着他们褴褛的衣衫眉头不由轻蹙了起来。
“这书院是你开的?”跟随而来的霏桃看着眼前边喊着夫子,便争着与凤银芦亲昵的孩童们不由怔住了。
“恩,这些都是我的学生”他低下头,看着蜂拥到身前的男童们,柔声道:“我临走前不是给了你们新衣服么,怎么……”
“衣服让娘拿去换米了,娘说男娃不用穿的这么好!”一个个子小小眼睛圆圆的男童答道,其他男童也纷纷叫道“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娘说要给弟弟穿!”
“娘拿去换钱啦!”
霏桃看着凤银芦微微黯淡的脸色,心下不由叹了口气,虽然她这一年来一直呆在麒麟门,但也听说过山下的疾苦,这一路走来,她也看到了不少廖困的场景,这寻常百姓吃饭都还吃不饱,又怎么会舍得穿新衣服呢?
“夫子,这个姐姐好漂亮,她是你的妻子么?”小个子的男童打量着霏桃,瘦瘦的小脸上带着几丝调皮。
凤银芦看了一眼霏桃,浅笑着揉揉男童的头发,目光温柔而疼爱:“她只是是夫子的朋友,小豆子不要调皮哦!”
叫小豆子的男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抬起头冲霏桃灿烂一笑道:“姐姐,你看夫子他害羞喽,他一定是喜欢你!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夫子带别的姐姐来这里!”他又转身对其他男童眨眨眼,“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是!”其他男童纷纷起哄道,一时让寂静的庭院更加的吵闹,霏桃被他们天真可爱的小脸逗得合不拢嘴,一边亲昵的揉着他们的脸颊,一边回头冲凤银芦揶揄笑道:“夫子,你的学生都这么调皮,你当真管得住么?”
“这个自然……”他轻咳一声,佯作一本正经道“都不要吵了,快点回屋,要上课了,谁若不听话我就罚他抄论语一百遍!”
那帮孩童一看绷起脸来的凤银芦都收敛了笑容,争先恐后的向书院跑去。凤银芦看着霏桃,眸中满是得意之色。
“凤夫子好了不起,只是哼了一声就让他们噤若寒蝉了!”霏桃佯作敬佩的轻轻鼓了鼓掌,谁知却不小心拉疼了伤口,她不禁轻咬了下薄唇。
“又疼了么?”他关切的查看着她的伤口,确认没有流血后才无奈的摇摇头,眸中含着淡淡的责备“明知道有伤口还乱动,真是个笨丫头……”
“没关系的”她扬扬唇,眸中划过一丝好奇,“你要给他们讲书么?我可以听么?”“恩,不过课堂之上,可不许喧哗”“是,夫子!”
不一会儿,安静的书院里便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你们可明白这三句话的意思?”凤银芦环视着四周,静然问道。
“不明白!”底下孩子们眨着眼异口同声道。
凤银芦淡淡一笑,执起书卷,声掉清朗温润的耐心讲解起来:““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是说智慧的人遇事不迷惑,仁德的人不忧愁,勇敢的人无所畏惧……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一句是说即使自身富贵,但也不做过份的事,不穷奢极侈,不为声色所迷。
即使自身贫困,但身虽贫而志不贫,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做不仁不义之事威武不能屈则是说即使自身勇武,但也只以德服人,而不以武屈人,滥用武力。你们可明白了?”
“明白了……”拖着长长腔调的稚嫩童声在学堂中大声的响起,然而霏桃却发现凤银芦的眉头又淡淡的皱了起来,事实上,从他看到孩子们褴褛的衣衫时就没有舒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