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燿蹙着眉,冷眼看着她:“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黎梦夕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回答。
霍君燿有些不耐烦,自从娶了水红颜之后,黎梦夕越来越会黏人,黏的他都吃不消。“才分开多久,有什么好想的,以前一分开几个月,也没见你有多么思念本王。”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孩子,每天这心里面都紧张兮兮的,总怕发生什么意外。这一担心,就想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
黎梦夕恶心的话一说出口,连她的哥哥黎蔚然都承受不住,差点吐掉。他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妹妹的一举一动,总觉得有种让他不舒服的东西在流动。
水红颜冷冷插了一句:“坏事做多了,是会害怕的。”
“你、你说的什么话!”黎梦夕真被她气到了,双脚狠狠一跺,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见我怀孕了,你妒忌是不是?你见燿不理你,你就变着法儿的勾引燿.你知道燿心肠好,故意跳到河里,想用装死让燿注意到你,对不对!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成功了?你就能骗骗燿,让你住在这暖阁里面,而我呢,我住的是快意轩,燿的地方!”
在思幽阁发生的事是必须保密的,对外,水红颜只是说她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因此黎梦夕会说她是故意跳进河里,以引起霍君燿的注意。
早知道说一句实话就会引起黎梦夕这么大的反应,水红颜是决计不会说的。她有些懊恼自己惹来了麻烦,却又忍不住胸中的那一口气,反唇相讥道:“快意轩又怎样,我又不是没住过,不过尔尔。还有,我为什么要妒忌你怀孕?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曾怀过孩子,是拜你所赐孩子才没了的,你现在还有脸来说?”
黎梦夕眼睛眨都不眨,就否认了自己以前做的事,反而还将过错怪在了水红颜头上。“是你自己命不好不该有那个孩子,关我什么事!我怎么没脸说了,你骂我是不是,你骂我不要脸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妒忌我怀了孕,存心气死我,气掉我的孩子。水红颜,你真阴险,你得不到燿的心就来中伤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真的会怕了你吗?你从前仗着你是公主、你是正妃,动不动就欺负我,就连你的奴才也帮着你一起欺负我……呜呜呜,我不活了,没活头了……”
黎梦夕边哭喊着边偷偷看着霍君燿的表情,只见他一脸的不耐烦,不是因为水红颜,而是因为她。黎梦夕暗暗咬紧了小银牙,心想不下点狠药,今天输的人便是她了。如果她今天被水红颜斗败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今后她在王府里还怎么作威作福?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担心,最后两眼一闭,直直地晕倒在地。
水红颜在佩服她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之余,还佩服她破釜沉舟的精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是装晕过去的,否则她晕倒的位置会那么巧,刚好倒在跪在地上的小兰身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黎梦夕今天挺倒霉的,虽然她倒在了小兰的身上,但右侧身体还是不小心接触到了地面。那些碎瓷片还没来及清理,几片锋利的瓷片毫不留情地划开了黎梦夕精致的冬装,刺破了她的手臂和大腿。
眼见血流了出来,黎梦夕闭上的眼睛又倏地睁开。她其实想继续装晕的,不料碎瓷片割的她肉痛,痛的她想不露声色都不行。
“呜呜……”这回她是真的哭了,这一哭不打紧,她忽然觉得小腹处一阵紧缩的痛。“啊!我的孩子!”
黎梦夕捧着肚子,惊惶失措地大喊大叫着,在场的众人见情形不对,她裙子的下摆映出了红红的血迹,知道这回不是她装腔作势。霍君燿忙奔跑上前将她抱起,回头看了水红颜一眼,随即转身带黎梦夕离开。
晚晴默默无语地将地上清理干净,暖阁的门重新关上,黎蔚然却没有走,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水红颜在他对面坐下,捧起怀炉,方才闹了一阵,外面的寒风将暖阁都吹冷了。
“不去看看?”
黎蔚然撇嘴笑了笑:“家门不幸,有何值得看的。”
“话虽如此……”水红颜没有接着说下去。
说那毕竟是你妹妹吗?不,如今的黎梦夕,不顾廉耻不懂矜持,跟街头悍妇无二,有这样的妹妹,只怕黎蔚然做梦都会气醒吧。
“夕儿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黎蔚然又斟了一杯酒,这回没有饮尽,只是浅酌一口。他盯着手中的水晶酒杯,看着杯中液体,目光迷离,焦距遥远不可寻觅。“她很乖,很听话。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大大的,她喜欢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看我练功。每次我练完休息,她就会朝我冲过去对我说哥哥抱抱。她喜欢吃甜食,最喜欢吃娘亲做的桂花糕,每次娘亲做好了桂花糕就会问她,猜猜娘今天给夕儿所了什么好吃的?她很笨,开始的时候每次都答错,不过日子久了她也能猜到了。她笨,真的太笨了,性子又单纯,什么人说的话她都相信。就是这样,我们才不给她随便外出,可是在她六岁那年还是出事了。据说一个行乞模样的中年男人到了我家门口,刚好我爹在镖局,我娘在厨房做饭,我在书房看书。正是秋收时节,下人们去田里干农活了,夕儿一个人在院子里玩。那天以后,就再没见到夕儿,我爹几乎动用了镖局的全部人手去找她,杳无音讯。”
黎蔚然静静地诉说,水红颜静静地听。这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说起妹妹的时候,脸上会显得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
很容易想象,黎蔚然是深深喜欢着自己的妹妹的,试想一个又乖又安静的小女孩,有点笨,有点爱撒娇,有谁见了能不喜爱?
现在的黎梦夕,依然很笨,依然爱撒娇,却既不乖也不安静。而且,撒娇已经成了她争宠的一个手段,这种撒娇,常人消受不了,也唯有霍君燿……
想想他今天黑着脸的样子就好笑,他应该也到了承受的极限了吧!
“现在的夕儿让我觉得很困惑。我相信,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外表和习惯,但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性格。她不该是这样蛮横凶悍的!叫我怎么接受,曾经那么乖巧的孩子,现在像个泼妇一样,蛮不讲理地大吵大叫。”黎蔚然低垂着头,酒杯放在了左前方,他斜着眼睛紧紧盯着酒杯,似乎还没看够。“燿说,你说了,滴血认亲是没有根据的,我去试了。”
他苦笑了一下:“果然是没有根据……可是她手腕上有一块三角形的伤疤,那是她三岁的时候,有一次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留下的痕迹。十来年过去了,伤疤虽然很淡,形状也似乎有所改变,可是我相信,那就是当年夕儿受伤所致。而且她记得我,记得娘亲和爹爹,虽然大部分的事她记不清了,她那时毕竟还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