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巴叔点燃火炬带锦弦出来,过了窄暗的黑洞,他们来到了依旧风吹着沙的茫茫的沙雾荒地。锦弦看着头上太阳的灰淡光亮,心头生出一股凄凉。
苦巴叔熄灭火把,带路去找肖平郎。
肖平郎人还在那个山坡顶,但样子已经和小沙丘没什么两样了:头发沾满沙,脸帖满沙,衣着更是裹满沙土。惟有一双望远欲穿的眼睛还在显示着生命的毅力,在等待着希望的到来。
锦弦看到肖平郎坐在地上的苍凉背影,告诉自己,一定要帮他找到他的女儿。
苦巴叔喊了一声,肖平郎猛回头,他想跳起来,但没有多少气力,只能从地上单手硬撑起整个身体。他娘娘跄跄的跑到锦弦和苦巴叔面前,急切地问:“苦巴叔,锦姑娘,是不是可以找到我女儿了?”
锦弦说:“如果没有差错,可以,你,你很饿吧。不如到我家吃些东西。”
肖平郎早已等不及了,谢了锦弦好意,求她快点带他去那个街里,他想见他女儿已经快发疯了。
锦弦点点头,三人一同走过去,俯瞰坡下层层的茫雾。锦弦静下心来,对着山坡读脑子里记忆的文字。肖平郎和苦巴叔自然是听不懂,只待奇迹发生。
锦弦话音刚落,天便发生了变化,沙雾退却,如窗帘拉开,让天空的无限蔚蓝和暖暖的太阳彰显出来,风和沙从他们身边停下,一直扩展到整片阔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待风和日丽,山坡下升起了地热,把眼前的景象热模糊了。不多会儿,模糊的景象返回清晰,空空的坡下果真出现了热闹非凡的长街。
三人都怔住了。
这条街出现在他们三人眼中的时候,街里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如往常一样做往常的事。
今天这条平和街有件趣事,就是街里久未露手的变戏法武师傅,设台演出了。人们簇拥过来,那肖冥和白淘兔一家也在观众之列。
武师傅单看外表就是老手,四方脸,花白胡,头缠黄蓝间色布带,露半胸膛,向诸位抱拳行礼,用铿锵有力的沉调说:“父老乡亲,我老武今日过寿,给大家施展绝活,大家可别吓坏了,有孩子的抱紧了,小心!”
人们听这话,觉得调侃,就烘笑起来。台上的武师傅神秘一笑,从脚下的箱子里取出大紫色布袋,一揽一掩,喊一句:“让你们看好孩子,就是不听!”掀起紫布袋,一个小孩活生生的变了台上。台下一个老妇嚷起来,“哎呦,娘呀,我一直牵在手边的小六怎么跑台上了,太神奇了。”
那个小六也不知怎么回事,懵了,冲那老妇喊“娘”跑过去,跳到她怀里。
人们拍手叫绝,“好,好”赞个不休。
武师傅此时笑的合不拢嘴,抱拳回礼,点头说:“见笑,见笑。”接着倒翻跟头,郑重地说:“接下来,我给大伙来个更绝的,大伙要不要看?”
台下自然是“要”个不停。
武师傅伸手示停,人们静下,他说:“那就要请人与我同登一台,有人愿否?但,我先声明,缺了胳膊少了腿,概不负责!”人们本积极欲试,听了武师傅的声明,倒互相推起来,你去他去的乱起来。
武师傅又是一笑,示停说:“那我邀一人,想必都赞同。那……我邀之人,就是介爷爷,如何?”
“好—”台下又鼓掌又闹。
那介子引急忙摆摆手不同意,“不行不行,我都老骨头老腿的人了经不起折腾,你们让我消停会儿。”
介子引说的没用,人多力量大,集体将他推送了武师傅跟前。介子引憨笑着说:“也罢,大伙想看我出丑,我就舍命陪大家吧。不过,我也有个声明,若我真掉了胳膊掉了腿,大伙可要还给我啊。”
人们哈哈大笑。
“老武,”介子引说,“我把我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得罪了。”武师傅向介子引鞠躬,拿起紫布袋把介子引掩上,边说“变”边揭开布。
原先立正背手的介子引,竟然头尚在,而身子已换了模样,变成了一头长白猪的身躯。
大伙惊叹不已,还有人起哄:“介爷爷变成头猪了,还是头母猪!”
介子引看着自己,嚷:“我的妈呀,老武啊,我怎么成猪了?”
“稍等,我给你变回来!”武师傅将布袋又是一掩一掀,介子引才原模原样了。
介子引自己上下摸了遍,看看还是不是他自己。还好是,放心的长松口气。大伙嬉笑拍手吹哨,心里对武师傅佩服的五体投地。
介子引感觉不对劲,背上越来越重,脖颈上长出个大红包,球圆形,挺漂亮的,一闪一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介子引表情紧张。台下也屏住呼吸。
武师傅大喊一声:“芝麻开门!”那大红包“嘣”炸开了,丝带,彩屑纸密密麻麻散布了一天空。介子引脖子上马架了一个小女孩儿,她就是肖冥。
白淘兔和他母亲愣了,这个肖冥本一直在身边,怎么跑了台上?还骑了介爷爷脖子上?武师傅太厉害了。
肖冥开怀地笑着,还鼓着掌。介子引也暗自佩服,给武师傅鼓掌。
武师傅笑着向大伙回礼,“见笑了,见笑了。”
台下喝彩声中,有个人挤进来,他就是肖冥的父亲肖平郎。他高吭呼唤着女儿“冥儿,冥儿。”此声激昂,竟比众人的喝彩声还要高。
别人不知谁在喊,但肖冥是听得震撼,她很激动,眼睛扫向四处,不禁脱口喊:“爹—”
肖平郎从人群里挣出来,爬上舞台,伸开双臂跑向介子引和肖冥。
肖平郎虽然全身沙泥污脏,完全变了模样,但肖冥一眼便认出了他。肖冥身子向肖平郎倾去,伸来双手,“哇”的痛哭出来,想再喊“爹”却怎么也说不出,只有哇哇淘哭。
介子引蹲下来,让肖冥从他脖子上跳下来,跑向肖平郎。肖平郎抱起女儿,紧紧搂着,热泪纵横,“我终于找到你了,冥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父女二人尽情释泪,许久许久。
介子引看着他们,然后把视线投向街里,见到两个外人—锦弦和苦巴叔。
介子引走下台,人们闪出条路,他慢慢走到锦弦和苦巴叔跟前。
“没打招呼,贸然闯入,实在无礼。但父寻女儿的心急切,不得已进来,多多见谅。”锦弦向介子引行礼。
介子引点点头,用很端重的语气问:“你们是如何找来这里的?”
锦弦说:“我们是在坡上的石林里发现一块印有文字的石头,我们就是通过那些文字找来的。”
介子引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白淘兔和白淘兔母亲,心已了然,对锦弦说:“原来如此,你看来很聪明,能把我苦研了九十年的文字破解,后生可畏,可畏啊。”
“原来那些文字是前辈所创,今日能与前辈会上一面,真是三生有幸。我……”
介子引打个暂停手势,用严肃锋利的目光看着锦弦,抢过话说:“你们既然无恶意,为何鬼鬼祟祟?”
锦弦和苦巴叔愣看彼此。
“前辈,晚辈不知您在说什么事鬼鬼祟祟?”锦弦不懂什么意思。
介子引说:“就是你们为何不敢全站出来,偏要藏一个人。”
“前辈,我们全在呀!”锦弦有些疑惑。
介子引“喔”点点头,扭身朝向一边的屋子,放开声腔,说:“藏在屋顶上的人,请现身吧,不要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