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容支着下巴坐在窗前,定定的瞧着窗外,神色怔忪,眼神茫然。她身侧的小童已经去了又回,却见她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
小童无奈的叹口气,默默地将桌上的点心收拾好,准备端走去换份热乎些的糕点。
她刚步出没几步,身后的人便传来幽幽的叹息,还夹杂了几句低语,她愣了愣,还以为自家小姐在同她说话,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自家小姐只是在自言自语。她一叹,端起盘子便往回走。
说起来,这几日小姐很不对头呢……似乎是从那日徐小姐来了以后开始的?
那日,徐小姐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神色似也是这般神思不定?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隐隐听到小姐她们提到了公子之类的话语,莫非……
唔,小姐也确实是到年龄了啊……她故作成熟的暗道。总比以往常常捧着本书来的好。
小童弯了弯眉眼,嗤嗤的笑了起来。
哎?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般幸运,被自家小姐瞧上?
小童边走边思索着,脚下一转,向火房而去。
“呀……!”想事情想的太入神的结果,便是险些撞到了来人。她急急稳住手里的盘子,免得东西整个洒落在地。
她暗自叫糟,做下人的最忌讳的便是这般的事情,若是被总管瞧见了……她冷汗泠泠地抬头,触目所及,是一片绣有海棠图案的锦缎,她心口一滞,知晓事情往最糟糕的情况发展。
“主、主子……”面前这人正是府里幕后的主子——正君大人。
赵君卫偏了偏身子,抚平衣衫,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向她:“小平?”
小童连忙弯了腰,恭恭敬敬应道:“是。”
“你怎么这般神情恍惚的样子?这是要去火房么?”赵君卫不由有些狐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这小家伙一向很认真的啊……
小童低眉顺眼,恢复了从容:“是。”
“小容呢?”
“小姐在书房。”
“嗯,你先去吧。我去看看她。”语毕,赵君卫也不为难她,拐了个弯便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名唤小平的小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想起自家小姐那神思不定的模样,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但忆及方才的事,她又慌忙收回心思,一心一意地向火房走去。
“小容。”赵君卫站在书房门前,意思意思地敲了下门,却迟迟未听到回应。他诧异地挑了挑眉,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莫非,小容不在?
他用手试着推了推。门并未关紧,吱呀一声,便打了开。
他愈发诧异的动了动眉头,正欲伸手将之关上,却一眼瞧见了坐在窗前的方容。
原来真在这里?他眉头挑的更高,面上的神情竟显得有些兴致高昂。
不知究竟是何事让她如此入神,竟连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赵君卫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到方容身后,正欲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好吓她一吓,人还没走近,却耳尖的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声。
“……是好。”
赵君卫目光闪了闪,愈发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将耳朵拉长了去听她的自语,隔了好一会儿才听了个明白。
原来,方容自言自语的内容竟是:“这可如何是好?”
赵君卫眯了眯眼,眼神越发闪烁,唇角微抿,转了转眼珠,他刻意加重脚步声,企图引起方容的注意。
哪知,方容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间,半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赵君卫眼睛不由得眯得更弯,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放轻脚步,凑到方容跟前,轻轻地问道:“在想什么?”语气充满了诱哄,似乎企图在哄骗无知的小孩。
而方容正是那被哄骗的对象。
无知的小孩很顺口的接着她爹爹的话语将心中最大的困扰吐了出来:“这可怎生是好?”
赵君卫沉默,有些无奈,自家的女娃怎么这般好骗?
他用力清咳一声,终于将方容魂游到不知何处的神思招了回来。方容一转头便瞧见了自家爹爹无限贴近自己的脸,她不由一惊,整个人往后一仰,然后——
“哐啷”一声,跌了下去。
“爹、爹爹!你怎么在这里?!”方容顾不得抚着自己摔疼的臀部,一脸惊讶地指着自家的爹爹,万分不敢置信。
方家爹爹倚着墙头一脸的似笑非笑:“我还想问你呢,想什么东西想的这般入神,竟连我进来了都没有注意。”他刻意将先前那段隐没,没有说出来,就想看看方容待会儿是怎生反应。
方容尴尬的摸摸头,一脸的无措:“我……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何事?”赵君卫没想到她这般坦然,不由吃惊的动了动眉头。
方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搔了搔头,最后犹豫着问:“爹爹,若是寻常男儿被人毁了名节,会……会如何?”
赵君卫目光闪了闪,炯炯地看着方容,很平淡地吐出两字:“自缢。”
方容呆了一呆,又想起某个笑容纯良,实则黑心的男子,心头抖了抖,她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最终放弃。她委实想象不出那个某人一脸幽怨想自缢的神色……唔,许是她一开始便问错了,秦大老板怎么会是寻常男儿……
“那、那若是……若是毁了人家的名节,却不认账了……啊?!爹爹,你做什么拧我耳朵!好痛!”方容原先有些苦恼的神色顿时被她爹爹毫不留情的一拧给拧没了。这下可真是满脸痛苦了。
方家爹爹笑容满面,神色阴狠,语气低柔:“毁人名节不认账?嗯?”
方容苦了脸:“爹、爹爹,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何必当真?”好痛!爹爹可真狠心,竟然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她叫苦归叫苦,却完全不敢声张,原因她自己清楚的很——心虚。
方家爹爹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瞧得她冷汗泠泠,险些便脱口招认了“罪状”,他却别开了眼,轻哼一声:“最好如此。”
别以为他当真不知她私下的动作,近来频频出门,每日又都是到早上才回来,干得什么勾当,她以为她能糊弄过他?
方容在她爹爹的眼神以及气势下,底气不是少了一点半点,她甚至开始怀疑爹爹是否早就知晓了她的事,只是在等着她自己承认?
如此一想,她心下猛地一沉。
说?还是不说?
说?说了也许爹爹会直接关她紧闭,然后随便塞个男人给她?又或者让她娶了秦青?不不……这个应当不可能才是……
不说?不说的话,爹爹或者真的不会知晓,但是……但是秦青怎么办?
纵然她会如此纵情,与他惑人的手段脱不了干系,但她毁了他名节这事却是千真万确,断然假不了。
一时之间,方容眉头深锁,陷入了两难。
赵君卫就静静地倚在墙头,冷眼瞧着她万般纠结的模样,也不吭声。
他倒要看看,自家养出的女儿可有承认过错的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至少对于方容来说已然过了许久,她抬头,一脸认真的说:“爹爹,我想……娶秦青。”
赵君卫挑了挑眉,依旧没有开口。
方容垂下眼,眸底闪过许多思绪,面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她还是睁开眼,坚决道:“我,想娶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