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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廿载恩怨(七)

青儿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迷迷糊糊的,这时门被人推开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看看是谁,却力不从心。储西平进来,走到云业身边,推推他,又看看素娥,然后把素娥扛起来,向门外走去,青儿拼尽全力撑起身子,用微弱的声音喊道:

“你是谁,要带我娘去哪?”

储西平听到声音身子一震,转过身来看到床上的青儿,显然他以为几个人都被店里的伙计下药迷倒了,没想到青儿还清醒着。原来青儿身体不适,只吃了一点点,药力微弱,只导致了她有点头晕。储西平定睛看了她一下,没有回答,径直扛着素娥出门去了。

这时候青儿想起来他是谁了,在寇府时她曾远远地看见过这个人,这身打扮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储西燕的哥哥,储西平,小时候自己还打过这个人。想到这青儿大概猜出了这

个人抓走娘的目的,看来娘决定带她离开寇家是对的,即使这样储家还是不肯放过她们母女。

青儿越想心中越焦急,身上却没有力气,一使劲从床上掉了下来,摔得生疼。她费力地朝门爬去,边喊着“娘”边哭,一会儿功夫,储西平又回来了,看到青儿躺在地上,泪流满面,他走过去,弯下腰准备抱她起来。青儿双手抓住他的一只脚踝,哭着哀求他,

“求求你放过我娘,求求你。”

储西平低头看着她,内心充满愧疚,可是想想之前下的决心,狠下心来了。他蹲下身来,一把扯开青儿的手,双手在腋下一掐就把她拎起来了,青儿挣扎了两下,嘴里喊着“云业,救我”。储西平扛着她往出走,青儿伸手向客栈大堂里的人求助,可是人们只是略带惊讶地看看他们,没有人说话。出了客栈正门,一辆马车停在门前。青儿的手使劲捶着储西平的后背,她知道求他没用了,

“储西平,你放我下来,我有话对你说。”西平扛着她走到马车前,撩开帘子,把她放进去,说道:

“有什么话等一下对母亲说吧。”

青儿使出浑身力气跟他对抗,双手扯着帘子,不让他关上,

“不,我就要对你说,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并不想害我,为什么这么做?”

储西平被青儿说得不敢看她了,他心里暗想这个女孩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倔强。她的眼波那样清澈,却又闪着寒光,仿佛能洞察一切。青儿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

“你娘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即使是伤天害理的事?你知道她会怎么对我跟我娘吗?”

储西平看向她,脸上带有一丝愠怒,:

“不!她不是我娘!”

说过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么多年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这永远是他埋藏在心底的话,这一刻却对她说了,自己想证明什么呢?青儿也为他这句话惊讶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的,难怪他并不像别的大户少主人那样飞扬跋扈,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把青儿弄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储西平也回过神来,把她往车里一推,用力拉上帘子,然后跨上马朝前奔驰而去。

车子颠簸起来,青儿觉得头更晕了,娘还没有醒,她爬到娘身边,摇晃着她,嘴里叫着“娘,快醒醒、、、娘”。

不行,这样下去,一会功夫就回到漠县了,青儿迅速地想着自救的办法。马车飞速前行着,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时她做出一个决定,反正回去也没什么好下场,倒不如跟命运赌一次。她奋力起身,第一次刚坐起来就被晃倒了,她又一次起来,一把抓住车窗的边沿,总算稳定住了。然后小心地蹭到车门旁边,累得喘着粗气。她把帘子撩开一条缝,看到储西平正全神贯注驾车,并没有察觉到她,车子速度极快,地面尘土飞扬,道路两旁的景物快速地从眼前经过,两边荒无人烟,看来已经走出奉县很远了。

来不及了,青儿想,她把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手紧紧抓着车门,闭上眼睛,刚准备跳下去,储西平回过头来。看到青儿,他吃了一惊,连忙用力勒缰绳,骏马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

“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快回去!”

青儿喊了一声“不要你管”,纵身跳下车,车子行驶速度太快,根本还来不及停下,青儿摔出去很远,滚到路边的草地里,昏了过去,头上都是血。

储西平停下车子,慌张地跑到路边,抬起青儿的头,试了下鼻息,还好。他从怀里掏出块方巾按在青儿的额角上,方巾被染红了、、、、、、

青儿慢慢醒转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模模糊糊听到了娘的哭声,

“青儿、、、你怎么样?哪里疼?”

青儿睁开眼睛,看到了娘的脸,她的头很疼,浑身上下也都疼,娘还在哭着问她哪疼。她想摇摇头告诉娘她没事,可是刚一动她就疼得叫出了声,这时储西平从旁边走过来了,

“醒了?刚才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

青儿白了他一眼,

“我宁愿死也不要被你抓回去。”

素娥看到青儿这样对储西平,忙说:

“青儿,别这么说,这位储公子不是坏人。他刚才还找了大夫给你包扎,你太冲动了,幸而没有伤及要害,否则你让娘怎么活下去啊。”

青儿发现自己的头上缠了布条,手上和胳膊上也都有,虽然还是很疼,但手脚还都能活动。她环顾一下四周,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屋子里,

“娘,这里是哪?”

“这是客栈,储公子回心转意了,决定放过我们。看你受了伤就返回奉县,找家客栈先把我们安顿了下来。”听到奉县,青儿想起云业还在之前那家客栈里,娘已经醒过来了,他一定也醒了。醒来发现她们不见了一定正在发疯地找,

“娘,云业一定在找我们,怎么办?”储西平听到青儿的话有点失望,转而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本来就该这样做,难道还要让人家感恩戴德吗?他看了青儿一眼说:

“青儿姑娘,你放心在这里养伤,这里比较隐蔽,不会有人找上来。至于寇公子,他找不到你自然就会回家的,他见不到你反而对你们都有好处。我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准备走,青儿“哎”一声叫住他,西平心里一紧,回头看着她,青儿顿了一下,道:

“谢谢你。”

西平对她点头一笑,快步出去了。

云业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他的头昏昏沉沉的,站起身环顾四周,找不到一点素娥和青儿住过的痕迹,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他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他明明记得素娥昏倒了,接着自己也没了记忆,难道这都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

正在疑惑不解,房间门开了,一个伙计走进来,看到他站在地上,忙客气地说:

“客官,您醒啦!这个房间的那两位客官已经退房走了,她们说你昨夜没睡好,就多付了一天的钱,让您在这多睡一会儿。”

“什么?你说她们走了?不可能,青儿还没恢复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走了?”

“哦,她们说急着赶路,就走了。”伙计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麻利地整理着床铺,然后又问云业:

“客官,这间房您还要吗?”

云业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他慢慢地走出房门,边走边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素娥竟然为了让自己放弃青儿在饭菜里下了药?可是她明明也吃了,而且确实也晕倒了,他想不通。走到客栈外面,正午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痛欲裂,还有点轻微的恶心。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追她们吗,或许自己真的太冲动了,试问自己怎能保证青儿的幸福呢,母亲不赞成,世人不承认,难怪连素娥都这么反对。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昨天的气愤和力气,只剩下无限的悲哀,他原谅青儿了,她是对的。她从开始就投降了,没有做出一点点反抗,她的心情大概跟自己现在的相同。

可是青儿真心爱自己,这是肯定的,她在昏迷中还叫着自己的名字。可是素娥给自己下药她会不知道吗?早上素娥特意让自己出去买早点,然后又极力要求亲自去安排饭菜、、、是了,一定就是那个时候下了药,或许青儿真的不知道,但是这个也不重要了,她看到自己昏倒后还是走了。他不怪她们,素娥是个弱女子,她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孩子。

云业漫无目的地走在奉县的大街上,马牵在手里,他没有继续朝前追赶的勇气了,但是又不想回家。如果就这样回家等于向母亲缴械了,她一定马上让自己成亲,免得夜长梦多。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他的脑袋塞得满满的。

储西平从客栈里出来,跨上马朝北奔去,经过奉县最大的南北干道时,他看到了云业,云业失魂落魄的并没有看到他,他不敢减速,照样飞驰过去。他想自己要赶紧回去交差,把情况告诉母亲,凭她发落,然后让寇夫人找人把云业带回去,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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