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行出了村子就日夜兼程向北赶路,饿了就吃从家里带的干粮,渴了就找户人家讨碗水喝。身上的盘缠不多,他不敢投宿旅店,晚上就随便找个背风的地方凑合着睡一宿,醒了再继续赶路。第十天,干粮全部吃完,仲行摸摸钱袋,想今晚只好找个旅店了。又在焦黄的土路上走了大约十几里路,远远看见刻着“漠县”两个大字的石碑,仲行心中一喜,到了!看来自己没有耽误时间。
仲行走进热闹的市集,心想,果然师傅的家乡是很富庶的,这里可比他们那个破镇好多了。货物种类繁多,样式翻新,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不绝于耳。宽阔的马路铺着青砖,道两旁的估衣铺、粮油店、饭馆、客栈、茶楼、妓院林林种种,看得仲行花了眼。他心里想着先在这找家店住下,然后在打听师傅让他找的人,师傅交代过他不必操之过急,免得遇到危险,万事小心。
“哎,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里边请!”
“呦,这位爷,要不要里面坐坐呀。我们这的姑娘个个都是貌若天仙呐。”
仲行正边走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听见前面人声嘈杂,一群人围着不知在看什么。只听见里面一个响亮的女孩子声音,
“哼,本姑娘今天刚学了这招,正愁没处试试功力呢,便宜了你这只臭癞蛤蟆。”
“是是是,我是癞蛤蟆,那你是什么呀?还真当自己是储家的大小姐呀?你也不想想自己姓什么?我看你就是个要饭的!”
仲行走近一看,一个身穿绿纱衣的女孩子满脸怒色站在中间,旁边躺着一个身着上等丝绸的年轻男子,那人看起来流里流气,想必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这会他正面带惧色地看着那绿衣女孩。
“你!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女子说着向那男子一掌打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突然从空中飞入人群,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膊,道
“青青!不许胡闹!”这位老者身穿长袍,白发银须,红黄满面,声音浑厚有力。
仲行一怔:青青?难道她就是师傅的女儿青青吗?刚才那个男子说“储家”的时候,仲行就在猜测,因为师傅的妻子正是姓储,想必这就是寄养在储家师傅的女儿了。如果是这样,这位老者必定是师傅要他找的师祖了。太好了,这一定是师傅在九泉之下保佑他,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师祖。
老者扶起那个年轻人,代青青给他道歉,那人看本来就自己理亏,又慑于老者的武功,赶紧鞠个躬跑了。青青在旁边嘴撅得老高,不高兴地摇着老者的胳膊,
“师祖,您怎么让他跑了!您知道他是怎么欺负青青的吗?”
“好啦!好啦!我的大小姐,你就让我少操点心吧。闯了祸回头你舅母又要骂你了。”
两个人边说着边向着街另一边走去,仲行想机会不能错过,忙追上去,
“二位请留步!”两个人闻声转过身,仲行向着他们走去。老者定看了仲行一下,忙止住要说话的仲行,
“年轻人,我知道你想让我教你武功,但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我现在还要送这位小姐回去。你若有诚心的话,酉时到城北的小河边等我。”说完看着仲行,示意他不要说话。
仲行疑惑地把要说的话咽回去,看着两个人离开了,仲行算算时间,离酉时还有两个多时辰,自己腹中早唱起空城计,决定先吃点东西。刚好旁边就是一家面馆,仲行走了进去,
“小二,来碗面!”
“好嘞!”店小二麻利地端上来一碗面,打量了一下仲行,撇撇嘴,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仲行边吃还在想为什么师祖不让他说话,他回忆起师傅给他讲的往事,突然一拍大腿,
“对呀,我真是太蠢了!师傅那么疼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忍心让她去寒寨送死呢。”接着他又想到师祖说的城北的小河,莫非就是去寒寨必经的那条河?越想越着急,草草地又扒了几口,喊小二来结账。
“客官,一百文。”店小二一脸奸诈。
“什么?!你是抢钱的吧?哪有一碗素面卖一百文的?”仲行气得拍桌子站起来。
“怎么着?要吃霸王餐不给钱啊,漠县不比那些穷地方,东西就是这个价格,你给不给吧?”老板看见仲行生气了,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
“不给!你们这是看我是外地人,想敲诈我。”
“好,有人想吃霸王餐,来人,给我教训他!”老板命令一出,几个五大三粗光着上身的汉子从后堂走出来,把仲行围住。这时只听门外响起声音,
“慢着,我帮他付。”仲行一看,是师祖。老板一看见老者,马上变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着赔不是:“哎呦,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这年轻人跟您老认识啊。那这面就不要钱了,我请!”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也是有本钱的,只是做生意要诚实嘛。这是面钱,不用找了。”老者放下十文钱,又对仲行说:“孩子,你不是要跟我学功夫吗?走吧。”
仲行忙跟了上去。老者快步走在前面,有了刚才的教训,仲行不敢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乱说,就默默跟在老者后面。他们穿过闹市,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到了一户隐秘的人家,老者推门进去,仲行也随后跟着进去。
院子不大,只有一间正房,院子右侧有个不大的沙坑,旁边是一片梅花桩。老者推开正房门,让仲行进去。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东西两间厢房,东厢房就像普通人家,北边是炕,南边放着两把椅子,西厢房里空无一物,光线昏暗,两个厢房由一间斗室隔开。
老者引仲行进东厢房,两人落座后,老者细细打量仲行,和蔼地笑了,
“小伙子,你就是仲行?”仲行忙下跪叩拜师祖,
“师祖在上,受徒孙一拜。”
“好!快起来。”老者扶他起来。
“这么说你是做好了决定,要去寒寨了?你想清楚了吗?这可是会有生命之忧的。”
“我想好了,师傅只有这个心愿未了,我一定帮他完成,好让他在九泉下安息。”
“好!你师傅果然没有错看你。”
“师祖,仲行刚刚想贸然相认,还好师祖反应灵敏。我想师祖是怕青青知道去寒寨的事吧?”
“是啊,青青这孩子太可怜了,你师傅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去了。”老者说着,伤心地落下泪来。
“师祖请节哀,您早就料到师傅会不久于人世了?”
“自打失明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四处流浪,连我见他的机会都少。一个多月前他突然回来,把青青托付给我照顾,又告诉我他找到了传人,让我教你们两个武功。我就知道他不想活了,这些年也苦了他了,他到处流浪,其实我知道他最想去的地方还是寒寨,因为那里有他放不下的人。但是他失明了,又不敢去见那个女人,估计他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可怜到死他也没有亲耳听到最想听到的原谅。”老者诉说着对爱徒的怀念,不胜伤心。
仲行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可怜的老人,他猜想这里就是师祖秘密教师傅武功的地方,所以才会带他来这,他自己也暗下决心,一定苦学功夫,不负师傅所托。
“仲行,我们还得去一趟小河,演一场戏给青青看,否则以后我不好找借口来教你功夫。”老者从伤心中回到现实,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他,他不得不振作起来。
师祖带仲行走到快到小河的一条街道,让仲行先过去,自己过一会再去找他。仲行心想师祖真是太好了,他能做师祖和师傅的徒儿是三生有幸。
仲行远远地看到了那条小河,河岸水草丰美,河水流速缓慢,水流也不算大。这河是蜿蜒着从远处的山上流下来的,仲行想师傅所说的通往寒寨的路就在这绵亘的深山里。走近小河已感到了阵阵寒气,这里景色绚烂却荒芜人烟,估计就是太清寒了。河对岸有一方不太显眼的坟茔,上面长满了茅草和野花,仲行想这应该是素娥的坟,师傅说在他心中,素娥才是他的亲娘。
“小伙子,你来啦?”师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仲行忙转过身,猜想青青一定已经来了,赶紧配合师祖,“扑通”一声跪在师祖面前,
“是的,晚辈仰慕您已久,所以不远千里来这里拜师,求您成全。”
“唉,本来我已是垂暮之人,不想再收徒弟了。看你这么有诚心,我就再教你个一招半式。只是我还有一位女弟子,刚刚你也见过了,她父亲是我的徒弟,按辈分她叫我‘师祖’,你应该算我的徒弟,这样你就长她一辈了。”仲行暗自好笑,师祖真是高明,这么一来,青青那丫头的霸道脾气肯定不同意,果然只见青青从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出来,气汹汹地朝这边跑来。站定后,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小脸儿通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地盯着仲行看,仲行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她。
师祖在旁边装出惊讶的样子,“青青,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了?”
青青一听师祖的话更生气了,一跺脚跑到师祖身边,撒娇着说:“师祖~您怎么能这样对青青呢?还好我来了,不然就让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占了便宜了。”
“嗯~青青,不得无礼。我正要给你介绍,这位你该叫师叔,我刚收的徒弟。”仲行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师祖,你看他得意的,我不叫,我就是不叫!”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了,冲着仲行喊:“喂!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二十了。”仲行忙敛住笑。
“好啦,既然你们年龄相仿,仲行,你就随着青青也叫我师祖吧。”师祖看是时候解围了。
仲行赶紧应允,“是,师祖!”
师祖又加了一句:“青青啊,你今年还不满十七,以后就称仲行为师兄吧。”
青青看着仲行得意的样子,还是老大不愿意,仲行于是向师祖请求:“师祖,若以入门先后排长幼,我应称青青姑娘为师姐。”
“好吧。青青啊,你看看,同门要互相帮助扶持,仲行这么让着你,以后你不许刁蛮任性了,知道吗?”师祖看着两个可爱的徒孙,心情也开朗多了。
“是,师祖。”青青老大不愿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