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身后跟着一群官兵逃至澄阳河边,看到河上的情况,从近岸正看热闹的人手中抢过一艘船,便往一片混乱的局面中冲去。而追赶的官兵因为逃犯是个重要人物,如果追丢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们,所以不敢马虎,盯紧了他的位置,也抢过几艘船飞快的追去。
一时间,澄阳河上如同炸开了锅,那些没有遭遇笑笑凿船之祸的幸运船只却被逃犯和官兵冲撞的七零八落,有的甚至在河面上滴溜溜打转。
有些人差点和官兵打起来,但看到对方身上的官服,和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只能憋屈的让路。
那些官兵一边追一边大喊:“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过,威胁好像不起作用,只是让那人逃的更快而已,顺便再制造更多的阻碍给追赶的官兵。
而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两个罪魁祸首正互相寻找着对方。
笑笑原本不知道河面上的具体情况,只是在水下听到吵闹声越来越大,而她一口气有正好用尽,于是从水下钻出,扬了扬脑袋上的水花。却被看到的情景愣住了,心里嘀咕:难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
但随即就看到逃跑的犯人和追赶的官兵,恍然大悟。在水面上寻找一圈后,没有看到风橪,估计这么混乱的局势他应该也找不到她吧。
而且在水里游了那么久,又要使劲凿船,她的力气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转动着脑袋四处寻找毛娇,奈何这时河上实在混乱,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
与此同时,毛娇也在费力的寻找笑笑。之前还能循着沉没的船只画舫看到笑笑,但被逃犯官兵一搅和后就失了笑笑的影子。
毛娇不禁有些着急,笑笑虽然水性很好,但是如果力气用尽水性再好也上不了岸。
而那些追赶的官兵因为船只挡路,眼见不但无法追到逃犯,反而有越来越远的趋势,不禁焦躁起来。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下令大家拿出弓箭,对准逃犯,喝令道:“射!”
顿时,十来只羽箭呼啸着朝船上的逃犯奔去。
笑笑找不到毛娇,又不能再呆在水里了,便张望着想寻找一艘船先上去再说。
一只画舫驶来,装饰并不华丽,比之其余的画舫简直显得太朴素了。但笑笑一眼就看出那画舫是用上等的黄花梨木制造,比一般的画舫坚固许多倍。
还真是有钱啊!肯定又是一个不知道上京几富之一,果然商人都比做官的有钱,她家的黄花梨木家具也没几件。
不过不关她的事。笑笑只是转了个念头,便打算爬上那艘画舫。她游到画舫一侧,费力的爬上。画舫上的人都在专注的看热闹,没人注意到她。
可是笑笑在水里折腾那么久,现在爬上船后几乎已经精疲力尽了。她刚刚站起来,就听到尖锐的破空声响,一抬头,一只箭闪电般朝她射来。
笑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她的眼中只有那只箭,甚至在她眸光深处划出了绚丽的色彩,然后尽头直指她的生命。
笑笑知道那些官兵在对逃犯放箭,但是,误差不至于这么远吧,那么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有只箭朝她射来?
如果因此而死,那就冤枉大了。而且太不值得!她还没有到豆蔻年华,还没有绽放应有的美丽,还没有得到梦想的爱情,她一点也不想死啊。
瞬间,笑笑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她想到的是,上辈子她说过一句话:人要是因为车祸之类的意外死了是最不值得的。结果她偏偏死于车祸。难道,这辈子,她还要继续上辈子的悲剧?
强大的死亡威胁压迫下,她甚至出现了幻觉,看到靳容瑾一脸焦急惊恐愤怒的向她飞来。
笑笑发誓,她没有想过靳容瑾,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死前出现他的幻觉。
“噗”的箭矢入肉声,笑笑疼的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那支箭好像有魔力,抽走了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让她视线模糊,所有感官都封闭了。
犹如骤失依附的藤蔓,笑笑无力的向河里跌去。
靳容瑾已经赶到画舫,只吓得心胆欲碎。足下一踏,震裂了那上等黄花梨木制造的船板,用尽全力向下一跳,先于笑笑下落,堪堪在河面将她抱住。然后足尖在河面一点,飞跃回画舫。只这几个动作,已经是用上了他所有武功。
幸好幸好,他接住了笑笑。
围观众人见靳容瑾露出的惊艳武功,虽是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候也有人忍不住纷然叫好。靳容瑾目光一扫,如千年不化的冰屑刮过脸上,顿时冻住所有声音。
怀里笑笑右腹中箭,血流如注。因为巨大的疼痛而失去意识,此刻面如金纸,呼吸微弱。
画舫上有人看到飞箭射向笑笑,奈何救援不及,此时想要帮忙,但靳容瑾一个眼神就止住了他所有动作。
靳容瑾替笑笑点穴止了血,但仍然有血流出。他立刻抱起笑笑借着河上船只几个起落就到了岸边,对一边的侍卫道:“立刻传薛太医到相府,如果他啰嗦你就直接把他提过来。”
笑笑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有熟悉的味道。风吹起她的头发,笑笑费力的睁开眼,果然见有人正抱着她飞跃。
等看清楚后,不禁喃喃道:“怎么还在幻觉?”
否则怎么会看到靳容瑾,他不是和她已经冷战三年了吗,每次看到她的眼神都像结冰似的。
正疾奔的靳容瑾忽然听到笑笑的话,欣喜的低下头,却见她在茫然中说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轻声说:“不是幻觉。”
笑笑倏然睁大眼睛,还是有些不相信。只是想到和靳容瑾的孽缘,以及他们之间的争斗和他们最后的那次争吵,不由道:“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放过我,难道要追我到地府去吗?”
靳容瑾怒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都要死了居然想的还是如何甩开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主动找他也是为了设计他。
他咬牙切齿道:“姚荧晞,你有胆就死给我看看,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绝不放过你!”
这个人从来都只想着怎么远离他,好像他是某种剧毒。上次吵架后他故意冷落她,本来想等着她主动来为说解除婚约的事道歉,结果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过起了舒服日子,好像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反让他生了一肚子气。
但上次冷宫事件后又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派了皇室的暗卫暗中保护她,也顺便传回她的信息。这次听说她在凿船,觉得有趣想来看看,结果却看到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不过,她不会死的,他怎么会让她死呢。既然从开始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那么怎么能她说结束就结束呢。
笑笑听了金融近的话,虽然脑子还不清醒,但却知道抱着她的的确是靳容瑾。因为只有靳容瑾才会说那样的话,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于是她突然笑了,笑到一半又咳出血来,断断续续的说:“也好...地府...很好玩的。”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她在那还有熟人。
但是靳容瑾却恨恨的说:“闭嘴!姚荧晞,在没跟我成亲前,你哪儿也别想去。”而后他邪恶一笑,“而且,很早之前你就已经看光了我,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我怎么会不成全你呢?”
“啊!”笑笑叫了一声,扯到了伤口,顿时痛的她头晕,她只是迷迷糊糊的想,他怎么知道那次是她给他换的衣服。却忘了想想,依靳容瑾的性格,如果不是笑笑给他换的衣服,那么可能十个人也早被靳容瑾五马分尸了。说起来,当时笑笑心里闹的别扭,着实是救了毛娇一命。
可是,就算如此,他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她的婚姻已经因为他不能自由了,难不成还要剥夺她其他的自由。
笑笑很想生气的大声说,可到了嘴边却化成了有气无力的破碎语调,“靳容瑾,我...不自由...你也...别想自由,要娶我,就...只能...娶我...一个...”
说完,终于再次昏死过去。
相府的大门已经在望,靳容瑾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好。”可是低头看时,笑笑已经再次昏了过去。他一着急,加快身形往府中掠去,却忽略了笑笑嘴角缓缓勾起的弧度。
已经身处混沌梦境的笑笑幽幽的想,靳容瑾,说话可是要算话的。
靳容瑾抱着笑笑直接冲入相府笑笑的闺房,将她放在床上。笑笑被血染红的衣服让他的眼底也一片殷红,回身就是暴喝:“太医呢,怎么还没有来!”吓得端着谁进来的丫头打翻了水盆,周围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也许是他的暴喝声让笑笑又有了些意识,她动了动身体,皱起眉头,呢喃道:“痛...”
靳容瑾猛地转身,看到笑笑忍耐的痛苦表情,低语道:“既然知道痛,就不知道少闯些祸吗?总是不消停。”伸手抚摸着她的眉头。
这三年,靳容瑾没少在后面为她收拾残局。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越活越笨。
这时董晴听说笑笑受伤了,着急的过来,看到笑笑身上触目惊心的血,顿时惊慌失措,扑到笑笑床边。
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是她的心肝宝贝肉,母子连心,如果出了事,她还怎么活。
抬起脸时已满是泪水,泣不成声的对丫头道:“大夫呢,怎么还不去请大夫?”
靳容瑾在一边道:“我已经宣了太医,很快就会到。”
话音刚落,侍卫便带着薛太医到了门口,看那样子,果真是被提过来的。
薛太医气还没喘顺就想要行礼,靳容瑾冷声道:“不许跪,治不好笑笑,你就躺着出去。”
薛太医颤声应是,立刻到床边为笑笑诊治。他的身家性命可都压在笑笑身上了,倍觉谨慎小心,唯恐诊错一星半点儿。不一会儿,在惊恐和压力的双重压迫下,薛太医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偏偏靳容瑾的目光只在他和笑笑身上打转,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是靳容瑾有耐心,董晴却没有,每一分她的心都在失去女儿的恐惧中煎熬。
“怎么样,笑笑...怎么样?”
她问的很轻,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毕竟笑笑身上的血太过骇人。
靳容瑾也紧紧的盯着薛太医,仿佛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会立刻血溅三尺。
在这样的情况下,薛太医心里其实比他们还恐惧紧张。他抬手拭了下额头的汗,尽量平稳的说道:“那一箭射的不是很深,并没有伤及府脏,但是...”
话没说完,靳容瑾就喝道:“但是什么?”
他听到前面才稍觉宽心,偏偏薛太医说了句“但是”,又让他的心悬在了刀尖上。这样打断后面的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心虚还是什么。
薛太医被吓了一跳,本来就不稳的声音更不稳了,“但是郡主失血过多,意识昏迷的太深,如果不能设法让她先醒过来,那么...那么...”
看着靳容瑾的脸色,薛太医舌头打结,后面的话怎么都不敢说出来。这位二皇子的聪明天下皆知,但他的冷厉也是天下皆知。
本来以为靳容瑾会发怒,哪知他却说道:“既然如此,就设法让她醒过来,她的意识昏迷的再深,也要给我拽出来。”
薛太医松了口气,立即下去准备。
靳容瑾看着床上此刻面色苍白又毫无表情的笑笑,攥紧了手。
姚荧晞,既然你说了要我只娶你一个,那你就别想跑,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