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慕容赶至净仪堂时,发现除了松云外,另外五个人都到了。
“秦师弟。”
秦慕容还未走近,五人中传来一声高呼。他定睛看去,却发现青衫白扇的季少白纸扇轻摇,对他露齿一笑。
他走了过去,心中好奇,他们五人在此聚集是为了下山,却不知这季少白来这里干什么,当下问道:“季师兄,你怎么也在?”
季少白纸扇一收,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与你们一同下山游历了。”
秦慕容吃了一惊,接着疑惑,道:“可是昨日在紫气殿上。。。。。。”
季少白笑了笑,道:“昨日在紫气殿上的是我同门师弟,原本是他要下山,我偷偷和他换了。”
“啊,这样也行?”秦慕容看着季少白,满脸惊愕。
季少白耸耸肩,又打开纸扇,微微摇动,道:“有何不可,原本以为赢了比试师傅便让我下山,哪知他又要我闭关修行,下山游历与六脉比试一样,十年一次。本门门规森严,弟子不能无故下山,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恐怕我就要再等下一个十年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又道:“幸亏我聪明,把伏灵剑给了李师弟,要他替我掩盖痕迹,换来了这个机会。等到师傅发觉时,我早已下山了。”
他似说到了得意处,不禁大笑出声。
秦慕容听的目瞪口呆,季少白此行此举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又道:“季师兄,你就不怕青河师伯发觉后雷霆大怒,责罚于你。”
季少白止住笑声,眉头一挑,轻哼了一声,道:“师傅不过是害怕我贪恋游玩,疏于修炼,大不了回来我就努力炼他一炼,师傅也就无话可说了。这次游历机会难得,我却是怎么也不能放过。”
秦慕容听之,顿时哑然。
季少白看向另外四人站立的地方,语锋一转,低声道:“更何况,这次有美人相伴,此等机会简直就是千载难逢。”
秦慕容也随季少白看了过去。只见纪晓月神情冷淡,一个人静静站在树荫下。而在她不远处的是一个身形略矮,面容清净,微微拘束的少年,秦慕容昨日听过松云的介绍,少年名叫何青,为文虚峰苍云道人的徒弟。
殷琪则与卓不凡站在一起,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有阵阵笑声从两人处传出。秦慕容心中不由的一黯。
又过了一会,松云终于出现。
松云看着六人皆在这里,便知道自己迟到了,不由讪讪笑了笑,道:“方才有些杂务缠身,倒是让诸位久等了。”
卓不凡上前作了一个揖,道:“师叔言重了,我们也不过是刚刚才到。”
松云又笑了笑,看到与秦慕容站在一起的季少白,他的脸上顿时出现和秦慕容一样的惊奇,问道:“咦,少白,你怎么也在这里?”
季少白把对秦慕容说过的话又对松云说了一遍。
松云听后摇摇头,口中苦笑,道:“要是让青河师兄知道,你就大事不妙了。真不知清河师兄为人性格如此严谨正派,怎会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
季少白手中纸扇摇动,自信满满,道:“如果师叔不说,师傅他一定不知。”
松云看他一幅智珠在握,志得意满的模样,不由笑骂了一声:“你这小子。”
七人中,只有松云与卓不凡有过下山的经验,两人商议了一阵后,决定先到上玄清宗西边一千里外的洪州城稍作歇息,然后再定目标。
众人商议完毕,正要动作,却愕然发现他们似乎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去?七人中,只有松云是分神境修为,修真者不到元婴境无法御剑飞行,六人中修为最高的卓不凡也只是丹胎境后阶。
怎么办,难道要步行?
想到那一千里的路程,秦慕容与季少白对望了一眼,齐齐打了个冷颤。
这时,松云掏出一个玉碟,往空中一抛,玉碟迎风便长,瞬间变成了一个直径两丈的玉盘,静静的浮在空中。
松云对六人眨了眨眼,秦慕容几人登时了然,原来他早有准备。六人顿时一喜,然后一个接一个跃上玉盘。
秦慕容五人一一跃上玉盘后,便只余那何青。何青用力的一跳,踩上玉盘,只是不晓得是玉盘太滑还是他没站稳,竟往后一仰,眼看就要摔倒落地。旁边的松云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才把他拉了回来。
松云看着惊魂未定的何青,不知是笑是气,道:“你这小子,慌什么呢,幸好苍云师兄嘱咐过我要看好你,修行那么多年了,性子也不见能稳重些。”
何青脸色顿时涨红,却也不敢回话,一言不发,默默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松云也不再多说,在玉盘最前头坐了下来,双手掐诀一引,玉盘便慢慢升起,向上玄清宗山门飞去。
连云山脉延绵千里,四周百里内尽是密密的莽林。若从空中望下去,只觉一阵盈然绿意扑面而来,再衬以风过树林不绝于耳的涛声,让人只觉是置身于一片碧绿的汪洋上。
秦慕容自从能记事以来,就一直生活在上玄清宗,一连十七载,一次也未曾下过山。他此刻坐在玉盘中,看向头上的万里晴空,只觉这一方苍穹与上玄清宗看到的相比,天更清了,云也更加白润肥厚了些。
一旁的季少白靠了过来,对秦慕容道:“秦师弟,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修真界三大奇书?”
秦慕容为季少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愣了愣,疑惑道:“什么三大奇书?”
季少白眼中浮起一丝炽热的光芒,脸中几有崇拜之色,他道:“修真界三大奇书为《山海志》、《洪荒志》与《长年志》,《山海志》描绘了仙莱、东胜、南凉、西平、北荒五洲的奇山异水,幽洞险林。《洪荒志》号称囊括了天地开辟之后出现的各种奇珍异兽,怪物珍禽。而《长年志》则记载了各种怪闻杂谈,奇人僻事。。。。。。”
秦慕容听着听着,不禁觉的有些耳熟,,细细一想,才记起他在藏书阁中看过季少白所说的《山海志》与《洪荒志》二书,只不过他看过的书太杂,又以音律居多,一时想不起来。
他“啊”的一声,脱口道:“《山海志》与《洪荒志》我是看过的。”
季少白正自语出涛涛,闻他言脸上一喜,眼中散发出一种“乃吾同道中人”的光芒,对着秦慕容赞道:“想不到秦师弟竟也是这博学之人。”
季少白哪里能想到他当时乃是修行滞塞,无聊之下乱翻的。秦慕容讪笑了几声,不知怎么接他的话头。
季少白却自顾自道:“三大奇书乃是天下第一奇人文雏先生所著,传至今世时,《山海志》与《洪荒志》尚在,被人广为传阅,那《长年志》却不知所终。我自问博览群书,却并未能发现当世有哪一本书能比这三本奇书更加精彩绝伦,引人入胜。可惜《长年志》已经失佚,未能目阅,实为我平生之憾事。”
季少白头摇了摇,叹了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怔怔出神,道:“秦师弟,你说这天能有多高,地又有多厚?”
“啊?”秦慕容呆了呆,觉得这季少白今日处处透露出一种古怪。
季少白收回了神思,脸上却泛起一丝丝的激动,道:“天下之大,实在是超乎你我之想象,自然诸般玄奇,亦是不在我们的理解之中,可笑我们只愿追求那苍茫仙道,弃此唾手可得之妙丽而不顾,纵然羽化成仙,长生背后亦只是无尽空虚。如若我有天能仗剑高歌,游遍世间瑰丽,亦算是不枉此生了。”
季少白言罢长长呼了口气,脸色渐渐平静,嘴角又勾上了一丝浪荡不羁的笑意,刚刚的那一番话他似对着风说的,风逝了,话也就散了。
秦慕容却微微动容,季少白方才脸上闪烁的光辉深深映照进他眼里,他的心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但最后却只得沉寂。
他眼中的迷惑一闪而过,还有人不想成仙的?季师兄真是古怪。他又想到季少白高卓的道行,又加了一句,不想成仙修为都那么高,真是古怪中的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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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容一行人飞行了半日后,终于远远的看到了洪州城掩藏在青山中的轮廓。
七人避免引起轰动,就在洪州城无人野外降下。又步行片刻,便看到洪州城高大坚实的城墙,众人夹杂在进出的人流中进了城。
进入城内,秦慕容只觉眼前一亮,城中街道宽阔笔直,两旁屋舍俨然。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贩夫走卒,文人雅士各行其所,叫卖声,笑声不绝于耳。秦慕容在山上清修惯了,何曾闻过这等世俗生活的气息,登时左看右看,在别人看来平凡的事物在他眼里亦有着无限惊奇。
旁边的殷琪也是一脸的雀跃,眼眸中闪过一道道光彩。何青亦是好奇的东张西望。纪晓月则永远都是一幅平淡无波的模样,仿佛她眼前的芸芸众生亦只是与一块石头无异。季少白好多了,他手中摇着那把写着一个“闲”字的白纸扇,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不过眼中不时转动的眼珠即刻便把他的好奇心出卖。
松云与卓不凡最是自然,轻车熟路的领着五人穿道过巷,最后来到一间名为“四季楼”的客栈。
松云为众人张罗了房间后,见天色渐晚,便寻了家酒楼用了晚膳。
众人用完晚膳,欲回到客栈休整作息,却听到街头传来一声高呼:
妖怪现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