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师兄。
幽幽轻吟,无空无界,无止境黑暗,光明隐没。
是谁?他轻轻的问。
秦师兄,为什么。
霞紫身影,清丽无双,苍白的脸颊一道殷红的血迹,似绽放的妖艳伤口。剑,将她刺穿,鲜红血液,一滴一滴,点点盛放。
无痕剑。殷琪。
他不敢置信,向前跨出一步。她却倏然消失。
上玄清宗,煞气冲天,魔云密布。插入云霄的山峰从中被斩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山血海。一道漆黑身影仰天怒哮,竟搅的漫天魔气涌动。那身影桀骜至斯,犹如那亘古岁月之前,天地初生之后,诞生的第一个,魔。
魔影幻动,血溅五步,一步杀一人。
花映容,尹时月。。。。。。
不。他悲吼出声,拼命上前,想要看清那魔影的面容。眼前的情境却骤然坍塌,重新回归无始无终的黑暗。
一个黑水般的漩涡,静静旋转,仿佛就是黑暗的中心。
于漩涡中他渐渐下沉,仿佛回归莫名的本质。
吞没,沦陷。
“啊。”
秦慕容蓦然睁开眼,瞬间从床上直起身来。脸上煞白,惊魂尚且未定,他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心中的惊骇才渐渐平伏。
方才是做梦么。是了,那般可怕的景象在现实断断是不可能发生,必然是做梦。他心中暗暗念叨。只是,那梦境未免也太真了些,细细回想,尸骨堆积,血流成河的景象顿时纤毫毕现,他不禁打了冷颤,连忙掐灭这无谓的念头。
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桌椅床褥,才发现自己回到了青竹居。望向窗外,日影西斜,夕光满地,又是一个黄昏。他伸手探了探额头,却探得一手冷汗,身上更是被汗水浸透,湿濡粘身,皮肤上粘稠的感觉让他一阵的难受。
他看到了床角上有洗净干燥的衣裳,便想探手去取。谁知却是“嘶”的一声,他倒抽了一口气,方才起身时不觉,现在一伸手,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身体深处袭来。他顿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许久,那股酸痛才稍稍退却。但他仍不敢有过大的动作,慢慢的把身体挪至床角,几经艰难,才把湿透的衣裳换下。
“师兄!?”推门而入的尹时月看到起身的秦慕容,惊喜出声。她快步走到床边,定定的看着秦慕容,似还无法置信。
秦慕容看着尹时月惊喜乍现的神情,心中温热,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尹时月的头发,道:“傻丫头,看什么呢。”
突然被秦慕容的手揉着,尹时月心中轻颤,脸颊顿时涨红,小手扭捏,却是不知应该摆在哪里。
秦慕容看到尹时月进来时摆放在床上的一个小竹篮,顿时好奇,道:“师妹,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尹时月被秦慕容这一问,仿佛忆起了什么,她连忙搂过篮子打开,将里面的物件拿出,一一摆放在床上,却是一盘白米饭与几碟丰盛的菜肴,热气兀自袅袅,显然是刚刚煮成。
尹时月将所有的菜肴都摆好后,才道:“师兄你晕迷了一天,师傅说你今日会醒,怕你一醒来腹饿,便早早叫我准备这些吃食”
秦慕容听的一惊,讶然出声:“一天!?”
他方才醒来,看着窗外的夕光,以为不过是晕迷了一阵,没想到却是整整一天。他又看到这些香气撩人的菜肴,心中不禁浮起花映容温柔端庄的容颜,心底一阵的温暖。
方才还未察觉,现在被米饭菜肴的香气一引,空虚的肚腹顿时翻腾,他食指大动,拿起那一盘白米饭,就要大口吞咽。却没料到动作过大,手臂又传来一阵疼痛。他无奈,唯有忍着滔天的饿意,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尹时月看秦慕容吃的怪模怪样,嘴角笑意轻轻荡漾,不再言语,眼中萦绕着丝丝的温柔。
风轻吹,叶正摇。
一切仿佛刚刚就好。
秦慕容吃着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向尹时月问道:“师妹,今日的比试,殷师妹赢了么?”
尹时月听得“殷师妹”三个字,脸色顿时一黯,声音也低了低,道:“殷师姐道行出众,自然是赢了。”
秦慕容喜笑颜开,果然如他所想,殷琪顺利进阶。但转念间,他又想到了昨日那一战,心中一苦,还没热腾的喜悦立即冷了下去。
尹时月却没看到他时而欢喜,时而苦涩的模样,她微微的低着头,道:“师兄,今日的比试我输了。”
秦慕容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尹时月抬起头,眼中雾气渐起,哭腔微显,道:“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秦慕容口张了张,欲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起头。他听着窗外风过竹林,眼神无处落地,然后轻轻叹了叹,道:“若论没用,那我岂不是犹你甚之。”顿了顿,他似自嘲般笑道:“呵呵,分明是自不量力,偏又没自知之明,最后落得自取其辱,实在是可笑。大概,她也是这样想的罢?”
尹时月微微一愣,她隐隐觉的师兄这话似乎暗藏某种晦涩的思绪,但她却未能理出其中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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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上玄清宗十年一度的盛事便完满落幕。胜者自然欣喜,败者亦收获经验,毫无遗憾。秦慕容虽然负伤未能下床,但通过尹时月的口头报述,仍能获知得胜者是为何人。
老君峰卓不凡不出预料,折得桂首。
青云峰季少白实力超群,顺为第二。
紫霞峰纪晓月冰霜莫敌,添为第三。
而令秦慕容一直记挂心上的殷琪,却是稍逊一筹,排在第四,差一点就能打进前三甲。
又过了三日,秦慕容身上的伤势终于痊愈。他大口的呼吸着竹林的空气,感觉轻风拂面而过,心中惬意无比。负伤的这些天他终日与床相伴,实在是把他闷透了。
恰是这时,他从花映容处得知,明日将举行六脉比试的封台仪式,各脉弟子皆须到场。秦慕容惊愕于六脉比试过程的繁琐之余,却也只能依时参加。
翌日,玉曦峰,紫气殿前。
秦慕容随众人行过祭祀封台的诸多仪式后,轻轻的舒了口气,这六脉比试仪式的繁琐与森严,实在是让他觉的比之上台相斗要来的疲惫。
清虚真人看着殿前众人,朗声道:“本门十年盛事今日又至完满,我心甚慰。”顿了顿,又接着道:“本门祖训有示,功赏过罚。我观比试中各脉弟子皆表现不俗,前三甲的弟子更是道行超群,可谓本门栋梁之才,理当受赏。”
清虚真人轻轻的击了一下手掌,紫气殿内便走出一个道童。那道童端着一个长长方方的木盘,快步行至清虚真人身旁。
木盘中有一壶,一剑,一镯。
清虚真人的脸色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庄严,道:“六脉比试前三甲的弟子上到台来。”
卓不凡三人应声而上。
清虚真人先是拿起手镯,对着纪晓月道:“此镯名为白云玉镯,法宝中品,有静心宁神,阻隔心魔之效,镯中更有一‘云琉璃’阵法,关键之时能起护主之用。”
白色玉质的手镯圆润光滑,细细一看,微微透明的镯面之下似有浓白雾气涌动,丝丝缕缕,忽聚忽合。粗粗乍看,还以为是天上的一丝云气被收入其中。
纪晓月接过白云玉镯,只望上一眼,便喜欢上了。不过她生性冷淡,极能克制自已,眼里闪过一丝欢喜的光彩,脸上却淡然无波,不露出一点声色。
清虚真人又拿起木盘中的剑,递给季少白,道:“剑名伏灵,法宝中品,剑身乃为深海寒铁所铸。寒铁坚硬无比,却又极适合真气的传导,相信战斗对决中运用此剑能显奇效。”
季少白接过伏灵剑,微微一笑,看不出是喜是厌。
清虚真人最后拿起木盘中巴掌大的焦红色小壶,这时,身后各脉主与长老皆微微一怔,脸上有古怪的神色,若有所思。洞玄道人却是一喜,他似想到了什么,眼中笑意渐浓。
清虚真人先是细细的抚摸一下壶面繁丽的纹路,才递给卓不凡,道:“此壶名为朱雀,取北荒梧桐木所造,内蕴一颗万年炎精,炎精中刻有九阵,全力御使时能唤动九只赤炎鸟。其威力奇大无比,乃为中品法宝中的上品。”
末了,他顿了顿,淡淡的道:“年轻时它曾伴我十数载,希望你不要辱没它。”
卓不凡先是一愣,心中似想到了些什么,又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脸上顿时又惊又喜。饶他平日冷静自制,这时却也不免喜形于色,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从清虚真人心里接过朱雀壶。
三人齐齐向清虚真人作了一个揖,领过法宝,又回到人群里。众人都看向三人手中的法宝,一道道羡慕妒忌的眼神瞬间将他们淹没。
清虚真人做完这些,整了整衣衫,看着台下微微喧杂的人群,皱了皱眉,出声道:“得一珍奇法宝固然可喜,但修真一途,乃是逆天之举,茫茫仙道,唯凭不可磨灭的大毅力,方可窥探一丝天机。法宝乃为身外之物,修善其身才是正道,众弟子知否?”
众人闻言神情一震,皆躬身一拜,共声呼是。
如此,风风火火的六脉比试才算是正正式式的结束。
秦慕容见仪式结束,就要离去,却被一个道童寻着,带进了紫气殿内。
他心中疑惑,不明所以。走进殿中,却发现清虚真人与各脉主长老皆在,卓不凡、殷琪、纪晓月立于其中,旁边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不知是哪一脉的弟子。
他快步走上去,与卓不凡五人并列一起。
清虚真人见秦慕容进来后,轻咳了声,道:“相信你们已经得知,此次唤你们前来,乃是为了下山游历之事。”
秦慕容听罢略略惊愕,他看向卓不凡四人,却只见他们脸上无甚波澜,显然如清虚真人所说的,提前知道了。他又看向花映容,花映容轻轻的朝他点一点头,他心中顿时安然,知道回去之后师傅会详细跟他解说这游历之事。
清虚真人又道:“修真一途,漫长枯燥。下山游历,则是为了增长你们的见闻之余,更重要的是动静结合,体悟天地变化,自然玄奇。”
他看了看仔细聆听的六人,接着道:“近来魔道妖人异动频频,如果你们游历中遇到魔人作乱世间,为祸苍生,必要时定要挺身而出,切不可辱没我们正道大派的气势。”
六人齐齐应是。
清虚真人朝后招了招手,道:“此行文虚峰的松云师叔将与你们同去,游历过程中遇事须问过松云师叔,切记不可擅作主张,以免招来不速之祸。”
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几许的道人,看来他便是清虚真人口中的松云了。
六人应了声是,又向松云作了一个揖。
松云来到六人面前,先是大笑一声,才道:“几位师侄不必多礼。”
他又压低声音,眨了眨眼,伏首笑道:“嘿嘿,我可没有你们师傅那些规规矩矩,跟着我,你们自然便可,随意就更好。”
听其言语,这松云竟还是一个不羁之人,六人不禁对他心生了一分亲近。
七人商议一阵,相约于明日净仪堂聚首后,就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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