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九点之后大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崔晓抓紧风衣的领口低头走进那条窄街。这是条老街,两旁居民区陈旧而寂静。两百多米长的街道只有几根年久失修的路灯,像人眼一般一睁一阖,在夜色的衬托下煞是可怕。平日里,崔晓就很怵走这段路。深秋后每晚她都是埋着头快步走过去的。
今天,崔晓感觉不太对劲儿。远远地可以听见有人大声嬉笑打闹的声音,她走近几步就看到一根坏掉的路灯下群聚着六七个大男孩,凑在一起不知要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却惊觉这就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便暗自咬牙往前挪着步。右手已悄悄放进兜口,拇指来回抚摸着直板手机键盘上的快捷呼叫键。
“站住,”那路灯下的一群人果然叫住了她,“这么晚不回家找谁去了?”崔晓怀着侥幸的心态想快步跑走,却被几个男孩堵住了去路。“这个你们拿去,”摸出钱包后,崔晓伸着手,极力保持镇定地说道,“让我走。”男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哄堂大笑,并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谢啦,”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儿的男孩,邪邪地笑道:“就当是你给我们哥儿几个的劳务费了,”他拿过钱包装进自己口袋里,随后颇有几分挑逗地问:“你准备好了吗?不要太兴奋哦!”
崔晓一时气急,骂了句“滚开”便要硬冲,谁料一只胳膊却被人用力拽住,握在她手里的行动电话也掉落在地。崔晓来不及去捡,已经有人将它一脚踩碎了。“你不听话,”那位带头大哥捏住她的下巴,“会后悔的。”说着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她被打得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双眼直冒金星,左颊火辣辣地疼。
“大熊,干嘛呢?”远处,一个低沉男声幽幽响起,这边的人群立即骚动起来。崔晓顾不上看热闹,下意识地拔腿就逃,却被那个叫做“大熊”的人一把抓了回来:“瞧不出来吗?你要不要一起上?”说完就狠狠揪起崔晓的头发让她仰起脸,以便问话的人看清楚。他调笑道:“看,盘儿够靓,就是不知道条儿顺不顺。”
借着昏黄的灯光,崔晓看清了那个渐行渐近的男子——小牧!她本已绝望的心霎时涌出一线希望。她刚要开口求救却见小牧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笑道:“你们几个素多久了,”他走过去轻拍崔晓的脸颊冷冷道,“这么丑的你们都要。”话音未落猛一伸手将她拉到怀里,邪笑道:“你,想走不?”崔晓不明所以,一时怔住了。其实不仅是她,众人全是一愣。早就听说李牧很会整人,真不知道今天这女人会被怎么捉弄。
小牧揽住崔晓腰的手渐渐松开,不紧不慢地说:“你把衣服脱了,一件一件地脱,脱到哥儿几个满意了为止。到那时,你就可以滚了。”大熊本想提醒李牧这女人是供他们弟兄几个逍遥的,怎可说放就放。但抬头见到李牧一副不容反对的表情就把话硬生生地咽下去了。自己可是了解这位爷的脾气,更可怖的是他那“历经数战”的身手。
崔晓听到小牧这么讲,心凉透了,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别磨蹭——”小牧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晃左脸一片涨痛。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情:“你胆子够大的。”“李牧,”崔晓的语气冰凉里含着心痛,“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说完就转过身,再不看他。
大熊几个听完俩人的对话顿时炸开了锅——原来李牧和这女人认识!想到这里,众人无不阴沉着脸,心里隐隐觉出不妙。“原来你们认识?”大熊口气不善地质问着,“李牧,你这是什么意思?”话音未落,就感觉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接着他就被一记手刀劈得不得不弯下腰,随即一个膝盖狠狠撞上他的前胸,磕得他恨不得将上顿的饭吐出来。大熊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险些坐到地上。叉叉的,李牧的身手实在是稳准狠哪~他一个缓神儿的功夫,就见着身旁已有两个弟兄被撂倒了。其余的几个战战兢兢地操起家伙勉强摆出一副开赴战场的样子。大熊可不傻,眼下是敌强我弱,不能再损兵折将了。于是忙上前拦住要“拼命”的跟班们,大声责问李牧:“你叉叉的有病呀,直接告诉我们她是你女人不就成了吗?我们对残次品不感兴趣。”说话间,零星有人不尴不尬地应和着。
“她是不是我的女人,和你们无关。想要,过来拿。”小牧好整以暇地抽着烟,眼中尽是轻蔑。大熊被噎得半晌无话,“你,给我等着!”说完给了身后的弟兄们一个眼色,“我们走。”几个尚未挂彩的男孩,有的是一脸诧异,有的则是暗自松了口气,全都跟在老大屁股后面散了。
崔晓像看戏一般看完了这幕闹剧,伫立在原地,身子疲软得要命。是小牧把那些人打跑了,小牧是救自己的?可为什么又当众玩弄自己?“走吧,”小牧弯腰拾起大熊在仓惶间落下的崔晓的钱包,扶着她的肩头,嘲弄道:“刚才扇我耳光的时候你不是挺带劲儿的吗?现在是怎么了,腿软了?”崔晓心里别扭,想挣开,却使不出一点儿气力。
走至楼前,崔晓接过钱包,侧着头对小牧说道:“这几天,你要小心。”看了一眼男孩后,便要上楼。“喂,”小牧叫住她,抄着手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挨的那巴掌疼不疼?”崔晓转身同样抄起手来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对我讲那么下流的话?”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解和委屈。小牧脸色转冷,上前一步凑到她面前,捏住她的肩膀,逼视着崔晓,缓缓道:“我也要你尝尝求救无助的滋味。你的绝望和伤心只不过是片刻的。而我呢,是四年!我不过是调侃你两句,你尚且要回敬我一记耳光。那我呢,请问,我该拿什么回敬你的抛弃?”说完这通话,他便放手转身离去了。
崔晓呆立在楼门口,望着小牧渐渐消失于夜色中的背影,两行清泪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