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点头,“皇上令我来告知你句话。”他诚恳的看着蔚然,“然妹妹,皇上说,若你进城后有阻拦反叛者,就地格杀无异议!”
蔚然心中一酸,掩饰的扭过头勉强一笑:“如此,便多谢欧阳了。”
欧阳的声音微带些沙哑,“蔚然,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欧阳不爱听。”他轻吁一口气,俊秀的眉宇间满是怅然,随手揪下一叶长草,反反复复绕在指尖,一圈一圈的缠绕,“我本意是你进城后偷偷见上一面的,皇上却说城中此时无宁,各方势力居多,稍有不慎空满盘皆输,所以便想着你快到了,在城外堵你。你进来时,我没有注意,然而那些辱及你的话令人动了手,我便知道,你来了···”
蔚然心中激荡,欧阳的细心与关切令她感动,而城中那位孤家寡人的爱更让未曾谋面的她心怀温暖。
直到今时才明白,在她面前的,依旧是当日荷风里承诺要等她的纯真少年。然而她却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紧紧抿了唇转开眼,看那飞鸟轻快穿梭,只觉内心悲苦,沉若巨石。
欧阳转过头来,细细观察蔚然的神情,突然一笑:“蔚然,今日见了你,才觉得我并不孤单。”
淡淡一笑,蔚然忍不住要安慰他,“欧阳···”
欧阳温和而坚定的打断蔚然,“你好,我便好。”
蔚然凝视着日光下欧阳的面容,俊秀而微带苍白,薄而软的唇抿出并不算坚毅的弧度,单论相貌,他不及长孙问天的清逸绝俗,也不及君慕的明丽温雅,却自有久经供养的高华气质,转目抬眉间,色若春晓,人淡如菊。无声的叹息后,缓缓道:“欧阳···”
蔚然沉默,坐在他身侧,听风声鸟鸣悠悠穿越这突然沉寂的空间,看天边艳阳由明亮不可直视而渐渐收敛锋芒,看日光一层层一层层的淡下去而云霞漫漫的涂满天际,华丽的裙裾尾端捎来黄昏的黯沉。
天色,终于由明蓝转为紫红青靛的五彩之色,然后深红的晚霞也缓缓镶上灰黑的边,极远的天际,苍白的月若隐若现的升上来。
黄昏已尽,夜色降临。
二人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时辰,坐到夜露方起时,听到晚归的飞鸟的振翅的声音里,欧阳的声音疲倦而无奈的同时响起:“我得回去了。”
蔚然转头,看最后一点微光,他清秀的轮廓沉在半边的阴影里,眉目沉重,而神情空茫,“好。”
默默立起身来,远处,早已徘徊梭巡许久已有焦躁神态的护卫,静静的牵马过来。
欧阳抿紧嘴唇,不看蔚然,只向护卫们行去,蔚然沉默着跟在他身后,手触到马背的那一刻,欧阳突然回头,“蔚然,我只恨人生悲苦,无休无止,只愿你能对我永入今日。”
蔚然震一震,抬起头来,却见他一步近至面前,突然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在发上,随即他立即转身,几乎是逃般一跃马上,尚未坐稳便立即扬鞭,那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猛地撒腿而去,迅如流星。
护卫们惊呼着纷纷跟上。
蔚然呆呆立在原地,良久,缓缓伸手摸上头发,夜露早已打湿了她的发,没有人再能知道,那露水里,还有一滴红尘里最悲伤、最沉重的泪。
清凉的风夹杂着浓郁的花香,入眼处不是如想象的那般景色萧条而是只见马车如今走在官道一旁不显眼的小道上。
整个官道两旁是一种开着蓝色小花的树,树木枝叶浓郁,小花繁密,似是木槿又非木槿,将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花香。
官道两旁穿着棉衣那些做百姓打扮的人,人山人海围堵了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面上激动兴奋显而易见,头同时望向一个方向,足足有几万人。欢呼声此起彼伏,听来都是兴奋的欢迎皇太女回国的消息。
听着一声声高呼,蔚然顺着所有人视线的方向,看到有仪仗和凤撵远远行驶而来。凤辇被蓝色的轻绸裹着,有彩带装饰,看起来只一个凤辇就华贵无比。
“凤撵中如今无人。”君慕别扭的说道。
马车缓缓行走,距离官道上凤辇不远不近的距离,人人都注意着凤撵,倒不会注意到在一旁小道上这辆不起眼的马车。
离京城越来越近,四处恭迎兴奋声越高,人声也越鼎沸。
在距离京城十里,忽然欢呼声中响起一声大喝,“皇太女根本就不再凤撵内。”
这一声大喝来的太过突然,而且显然是这喊的人有高深的内力,所以如一声惊雷炸响,顿时人人自惊,欢呼兴奋声霎时隐了下去。
蔚然顿时蹙眉,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君慕亦目光冷冷的向外望去,第一时间看向发音的方向。但是隐匿在人山人海中,入目望去刚才发音的方向都是人头,此时都惊异的看着凤撵,根本就看不出是哪个人。
这一瞬间,四周静谧,那发音的人再未曾露头,若是有些人借此挑事儿的话,如今万人相迎,势必会在百姓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谁也不想满心期待百里迎来的是空车撵。
刚要飞身而起,君慕忽然伸手一揽她的腰,帘幕掀开,二人如一阵风飘了出去,悄无声息地飘过人山人海,从凤撵的背侧一角瞬间落入内里。
凤撵奢华无比,里面软垫锦绣被褥铺陈,极尽华丽。
蔚然笑之,刚要说话,绫红密音传入的声音响在耳边:“凤撵内早有给小姐准备的衣物与佩饰,小姐尽快换上。”
蔚然转眸,扫见果然在凤撵内有梳妆镜,衣柜,华美的宫装齐整的叠放在那里。,说不尽的书画,微微蹙眉。
只听青魑的声音响起,“皇上担心别有用心之人,所以宫主不能太过随意。”
“好”蔚然点头,的确如青魑所说,襄梦不完全是欢迎她的人,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但总有一日,可谋得十丈方圆,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不受任何人干预。
“君慕,帘幕放下。”说完伸手拿过衣服,开始动作流畅的脱衣穿上华美的宫装,之后又绾发,什么金贵发钗都往脑袋上戴。
不出片刻,蔚然如换了一个人,满头朱钗环绕,华美的衣衫,将她整个人妆点的清华溢彩,一片金玉灿华。
君慕满意的点点头,拉过蔚然坐下:“姐姐真美!”
蔚然伸手推却他,顶着这一头东西快将她纳呆压弯了,不舒服的动了动脑袋:“真重!”
“重才代表你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