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淮北时,多次约你前往,一直没有等到你。”少庄主和文天祥碰一下酒杯说,“我就是在那里认识文公子的。他也是性情中人,来,咱们仨一块干一杯酒。”
“来。”文天祥和敦勇碰了一下杯举杯而饮,他把喝干的酒杯冲着敦勇和少庄主示意一下笑到,“我来的晚,先干为净了。”
“干。”少庄主一饮而尽,他拍一下文天祥笑到,“后来,我听说你去淮北找我?”
“是的。”文天祥轻吟到,“彭城古官道,日中十马驰。咫尺不见人,扑面黄尘飞。白头汉王缟素师,美人燕罢项羽啼。一时混战四十万,天昏地黑睢水湄。乃知大风扬沙失白昼,自是地利非天时。汉王仓皇问道西,一儿一女嘻其危。太公吕后去不归,俎上宁有生还时。未央称寿太上皇,巍然女娲帝中闱。这是去那里找你不见作的诗,见笑了。少庄主,最近你没有作什么诗画吧。”
“贾似道已经驰兵增援鄂州,方才我和文公子正说那厮推行的公田法呢。”少庄主皱一下眉头说,“现在朝庭财政上的危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不认为此法有益于天下苍生。”文天祥仰天一叹,“朝政应当以民为先,这个办法,后来遭难的还是天下百姓吧。”
敦勇点了点头,他知道文天祥此语还是有远见的。文天祥在考卷中揭露了士大夫教育子弟追求功名利禄的状况,他说现在士大夫之家教育子弟,从小时候教授字句,就选择一些不违背时尚不得罪官长们的文章读。年长以后,专门练字作文,靠这个来应乡试,考科举,去猎取高官厚禄。父兄所教,师友所讲,都只是个利字。能够不这样的,几乎没有几个人。士大夫骗取名利,也教育子弟们唯利是图。以科举取士命官,朝廷上下,都被唯利是图的官僚们把持了。南宋的财政税收和军粮供应,都有三分之一左右来自四川。四川大部地区沦陷后不能再向朝廷提供军粮,川地带还要靠京湖一带供给驻军的粮米,南地区随着土地兼并的急剧发展,大片田地集中到大官员将领手中,他们凭借权势逃避赋税,廷粮饷不足,便以和籴为名向地主富户摊派征购,所谓国用边饷,皆仰和籴。朝廷财政亏缺,又依靠增发纸币来作为和籴的支付手段。结果是纸币滥发,物价上涨,军粮不足,现在,南宋已陷入重重危机之中。
贾似道以为国计困于造楮纸币,富民困于和籴,三边屯列,非食不饱,诸路和籴,非楮不行。为今日计,欲便国便民,而办军食、重楮价者,莫若行祖宗限田之制。办法是按官品规定占田限额,两浙和江东西等地官户超过限数的田地,从中抽出三分之一由官府买回,作为公田出租,如买田得一千万亩每年可收六七百万石租米作军粮,行买田法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住造停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安富室,一事行而五利兴。理宗下诏买公田,设置官田所,由刘良贵提领,先在浙西路实行,地价按租米折算,租米一石,给价二百贯,占田在二百亩以下者免买。后来,买公田使南宋王朝按计划掠夺到一批租米,但租种田地的农民却由此遭受到残酷的压榨,官府买公田后,在各乡设立官庄,仍由当地的地主充当庄官,向农民收租。规定每收租米一石,明减二斗,不许再额外多收。但事实上地主从中舞弊,敲剥农民。买公田时,往往以租米六七斗虚报一石,官府据以规定重额的官租,强迫农民交纳。农民直接遭受着南宋王朝的残酷剥削,阶级矛盾更加尖锐化了。
买公田时有权势的大地主可以拒不投买,地方官府要完成买田的额数便强迫二百亩以下百亩之家的小地主卖田。买田价格,也减少到租米一石给十八界会子四十贯。或者只给一些度牒、官诰折价。如将仕郎诰折一千贯纸币,承信郎折一万五千贯。官妇的封诰,安人诰折四千贯,孺人诰折二千贯。地主的田地被官府夺去,换来一些虚衔的官诰。后来,果如文天祥担忧的那样,公田法行,浙中大扰,破家失业者甚众。南宋王朝同地主争夺田地的矛盾,也激化了。南宋王朝长期以来依靠大量印发纸币来挽救它的财政困难,理宗统治时期纸币的滥发,已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高斯得的奏疏说国家版图一天天缩小,财力白耗,用度不足,近年尤其严重。每年收入一亿二千多万贯,支出二亿五千多万贯,管财政的大臣,只知增发楮币。他慨叹说这是饮鸩以止渴。孝宗时发行纸币会子,每界只有二千万贯,印发极为慎重。宁宗时对金作战,用纸币筹军费,十一、十二、十三界同时流通,发行到一亿四千万贯。但到了理宗绍定五年增加到三亿二千九百万贯,一二四六年,又猛增到六亿五千万贯,共发行了十八界。后来贾似道当权时甚至每天增印十五万贯,纸币的印造并没有因为买公田而停止,反而日益扩大。
“你到淮北没有见到我,后来,又去了哪里?”少庄主不想和文天祥多谈贾似道,他知道贾似道不是领兵打仗的人,此去鄂州增援定是兵败而回的。想到宋室江山摇摇欲坠,少庄主心情郁闷,他只想和敦勇还有文天祥谈诗论酒。
“去了宣州。”文天祥笑了笑。
“有诗作?”少庄主觉得有些发晕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酒意。
“嗯。”文天祥点了下头轻吟到,“贫贱元无富贵思,泥涂滑滑总危机。世无徐庶不如卧,见到渊明便合归。流落丹心天肯未,峥嵘青眼古来稀。西风为语岩前桂,若更多言却又非。玄潭观和龚宰韵,晋代何曾谷此陵,到今楼观隐居亭。幻成鸥鹭乾坤阔,陶尽鱼龙云水腥。仙有神功参造化,人将故事入丹青。我来欲去长桥孽,祠下徘徊夜乞灵。”
“好诗。”敦勇举杯和文天祥碰了一下酒杯,不料,酒杯从他手中滑落,他知道自己喝得太多了。
“得遇少庄主,今日又与文公子相知相识,甚幸。”文天祥给敦勇斟满酒说,“我父爱读书,也很重视孩子们的学业,那时,我和弟妹也都喜欢读书书,他便设法聘名师就教。那时,无论寒暑都要在贴满格言警句的书斋中与弟弟一起诵读写作谈古论今。18岁时我获庐陵乡校考试第一名,20岁入吉州白鹭洲书院读书,同年即中选吉州贡士,随父前往临安应试,殿试中我作御试策切中时弊,提出改革方案,表述政治抱负,被主考官誉为忠君爱国之心坚如铁石,理宗皇帝亲自定为601名进士中的状元中有我。”
敦勇笑着点了点头,他说,我是知道你的,不光知道你的现在,也知道你的将来。敦勇说这话的时候,文天祥有些惊诧,他不明白敦勇为何会这样说,只是以为敦勇喝多了酒。敦勇望着文天祥觉得有些好笑,他甚至有些冲动想告诉他和少庄主自己能回到八百年以后的事情,但他觉得如果说出来,眼前的两位仁兄也不会相信的。
回到住处,敦勇心想,我喝这么酒,居然还能激动,那些令人激动的东西确是很感人的.梦呓中,敦勇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摇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