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衣男子皱眉,努力在想。
良久,修长玉指朝她身上一指,“你、蓝衣服,没错!”
蔚凌然扁嘴,有仰天长叹或者大哭的冲动,天,请下道雷劈了她吧!
不问了,待会找到机会,直接甩掉这傻大个……
打定主意,蔚凌然意念强大的忽视掉身后,玉人丰姿的影子,尽挑些多岔路多小巷的地方钻去。
七拐八绕的,绕到她自己都糊涂了。
眼角斜觎,身后终于没有那要命的影子粘着了。
刚高兴一把。
“饿,吃的。”她侧向左边,声音在她右边响起,还有一只平伸的巴掌在她眼前摊开。
蔚凌然抱头,蹲下。
她也饿,她也想要吃的!
一会儿,站定,以商量的眼神看他,“不如,你去找吃的?”她拍拍自己的腿,“我累,走不动。”
碧衣男子默默看她,皱眉、良久。
突然,呼一下,蔚凌然面前刮起一阵风,少年不见踪影,她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半晌,蔚凌然贼笑,哈,终于甩掉傻大个了。
呼一下,劲风扑面,有只手圈着她手臂一提,身体飘飘凌空而起。
“一起”没有情绪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紧,蔚凌然那还未弯成弧度的嘴角焉搭下来。
一根筋也有懂得转变的时候,她老老实实闭了嘴,老老实实由他粘上她。
不老实不行啊,现在她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指里呢!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猎猎掠起她的衣袂,在空中翻飞,蔚凌然不敢睁眼,这种无处着力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她终于有了深刻的认知,傻大个轻功绝世,他要跟着,她永远也甩不掉。
碧衣男子找到吃饭的地方,把她往下重重一摔。
蔚凌然摸着臀部,幽怨看他,男子岿然不动,她摇头,连连叹气,实在不该指望木头懂得怜香惜玉!
坐下,埋头,狠狠吃菜!
填饱肚子,雇了马车,蔚凌然坐在车里,碧衣男子坐在——车顶看天,两人直奔万州而去。
到了万州,蔚凌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钱买下一座宅子。
其实宅子里的家什一应俱全,偏偏蔚凌然是个讲究的人,说什么人家睡过的床她不要,要去弄张新的回来,买新的就买吧,还偏生眼光挑剔,从城南挑到城北,再从城西挑到城东,才买了张合心意的床。
这会,她仍不嫌累,正优哉游哉地东逛西看,东西是越买越多,她走得是越走越快,只是惨了后面那个,全身从上到下都挂满东西的苦力。
斜阳西坠,晚霞寂寂,蔚凌然终于决定回家去。
“妈的,往死里揍,敢和老子抢……”
噼噼啪啪,一阵密集如雨的拳打脚踢,落在一个背靠大石支撑身体的……乞丐身上。
围殴他的同样是一群臭哄哄的乞丐。
看样子,挨打的乞丐很年轻,垢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无动于衷看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脚印,似乎被打的人不是他!
看他站的姿势,双足脚踝处的韧带已经断了。
唔……被人刻意挑断的韧带!
蔚凌然心中一动,抱着双臂,懒懒倚着路旁树干,默默看那边的热闹。
无论那群乞丐怎么打骂,年轻乞丐不还口也不还手,仿佛他的身体不会痛一样……
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透着沉寂冷彻的光,那是看尽红尘不堪的沧桑。
蔚凌然突然走了过去。
“喂”她拍拍那个声音最高,明显是乞丐头头的肩膀,“看我。”
乞丐头下意识扭头。
“嘶”银针刺入皮肉的声音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
乞丐头保持扭头的姿势,僵立不动。
半晌,其他乞丐看出异状,倏地放开殴打的年轻乞丐,朝蔚凌然围了上来。
“臭小子,对我们老大做了什么?”
蔚凌然将左手轻轻搁在乞丐头后颈,笑得春暖花开,“没什么,你们老大得了颈椎病,我是大夫,替他看看。”
群乞迷惑于她的笑容,又困惑于她的说辞……颈椎病?
没听说过啊?这是什么病?群乞一片迷罔。
蔚凌然在他们以眼神互询时,已衽衽走过去,朝年轻乞丐伸出起了薄茧的手。
年轻乞丐对她伸来的手视而不见,背靠着大石木然不动。
蔚凌然微笑,静静看着他,姿势不变,手掌平伸,手指微曲,友好握扶的手势。
许是蔚凌然静默温和却坚持的目光,令他略有折服,一直无动于衷的男子终于抬起头,切切寒光射自幽幽深潭的眼眸,对上她静而沉的墨玉。
年轻乞丐寂黑深沉的目光掠过一丝诧异,他从她一对墨玉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转而过的冰蓝。
双瞳!
蔚凌然静若凝渊的表情也有波动,她从他深潭的眼眸里,看到了渺渺尘镜后,一位华裳丽服,气质优雅高贵的少年,而那尘镜里,男子的容颜竟是——眼前这位双足已废的乞丐。
她一怔即醒,眼眸立刻从冰蓝转为纯黑,再看乞丐的目光有些古怪探究的意味。
一只又脏又瘦的手,突然递向长相平凡少年,握上她掌心“我,跟你走。”尽管他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嘶哑,却无损他语气的坚定。
蔚凌然笑了,笑得眉梢轻弯,笑出几分欢欣可爱。
扭头,对那满身挂着东西的碧衣男子招了招手,“喂,你过来,背他回去。”
碧衣男子看了年轻乞丐一眼,皱眉,显然是不愿触碰人家污秽的衣衫。
那群迷罔的乞丐反应过来,纷纷将蔚凌然三人围起来。
“臭小子,耍我们……”
蔚凌然脸色一冷,轻哼,“哼,耍的就是你们,若不想你们老大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马上给我滚开。”
群乞你眼望我眼,没人吭声,也没人退开半步。
却突然,一涌而上对他们发难。
原来,碧衣男子身上的东西吸引了他们,贪婪饥渴的目光似乎看到了发光的金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
所谓老大,不过是不得已屈服于他的淫威,现在,谁会真正在乎他的生死。
可惜,他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碧衣男子闻到那些酸臭的气味冲鼻而来,皱眉,挥了挥袖,一群又饿又臭的乞丐噼噼啪啪,像甩牌一样,全远远摔到一边去。
蔚凌然挑眉,收起手里银针,弹弹衣袖,指指年轻乞丐,悠然转身。原来傻大个不止轻功卓绝,武功也不差,总算没白白浪费她的米粮。
碧衣男子仍旧皱眉,倏地飞出一截长长衣袖,卷起乞丐瘦弱的身躯,跟在她身后。